這會兒看着堂下的賈薔,雖驚訝竟生的這樣好,心裡難免生出喜愛之心,因她最喜歡漂亮的人和事物,可再看到賈赦、賈政和賈珍三人陰沉的臉色,甚至連賈琏都皺着眉頭,她那點喜愛也就消散了大半。
想了想,賈母含笑道:“快起來吧,可憐見的,隻因一場誤會,竟鬧到這個地步,萬幸壞事變成了好事,太上皇喜歡你,皇上也下旨贊賈家教導子弟有方,乃是修德之家。既然如此,先前的誤會就一筆勾銷。我做主,往後誰再翻舊賬,我必不依他。你好生在你們府裡讀書便是,沒人打攪你清靜。你珍大爺雖然嚴厲些,可他好歹也養了你一場,往後還是一家人,好好過日子罷。”
賈薔起身後,思量稍許後,道:“老太太,既是您老人家發了話,我為晚輩,自不會再多說甚。隻是如今我在青塔寺那邊租賃好了屋子,也和舅舅一家做了些經濟營生以自足,這會兒卻不好搬過來。”
賈母這才明白賈赦等人陰沉着臉的緣故,這孽障果真不識好歹。賈家上下,族裡族外上千人,她一句話,何曾見過敢還價的?
不過賈母到底一輩子見過的人多,隻看賈薔臉上的神情就看得出這孽障天生腦後生反骨,怕是隻吃軟不吃硬,便耐着性子勸道:“今兒一早,宮裡就派天使來傳旨,贊我賈家教子有方,竟能得太上皇贊譽。這個時候你搬出去,在外面和你外家住,對賈家,對你,都沒甚利處,對不對?這種大事上,誰都不能置氣。這樣吧,讓你珍大爺把會芳園的天香樓騰給你住,你是在東府長大的,自當知道,那處園子裡,連神仙也住得了!”
原以為舍下這樣大的恩典,賈珍也點頭應下了,賈薔就總該知趣才是,卻不想他竟仍搖了搖頭,語氣雖輕,但卻蘊着不可改變執着之意,淡淡道:“多謝老太太好意,但我現在還不能再回東府。太上皇金口玉言,說過會給我一個公道。這,卻不是我想要的公道。”
此言一出,不止賈母面沉如水,其他人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在他們看來,這個不消停的孽障當真不知進退!
尤其是賈珍,眼神和刀子一樣劃過賈薔臉上。
衆人雖未明言,但目光無不表明他們的心思:
不知好歹的東西!!
倒是賈政狐疑起來,似乎哪裡不大對勁,賈薔怎會這樣,他要的是什麼公道?!
第0044章
分庭抗禮
“不回東府?老太太開口了,你居然還敢犟?小畜生,你最好明白一點,皇帝誇的是賈家教子有方,要是你再敢狂悖忤逆,賈家仍有管教你的權力!”
賈赦顯是怒極,若非有太上皇和天子的金口誇贊,這會兒他恨不能将賈薔拿下,大打一百大闆,打爛了賬。
賈赦為賈家男子爵位最高者,一旦發怒,誰人不懼?
賈珍縱為族長,一來爵位低,二來輩分也低,尚且隻有挨訓的份,族中其他人,就更不用多說了。
偏賈薔俊秀的臉上浮現出的卻是冷笑,若非二世為人,心智成熟,怕是還真要被這老混賬給唬住了。
可如今他身上有聖眷在身,料定賈赦、賈珍之流奈何他不得,所以如何會怕?
賈薔淡漠道:“大老爺,你偏聽一家之言,不明當日之事,是非不明,又談何管教之說?”
賈赦聞言,差點沒氣的中風過去,大喝道:“反了反了!你當日做下那等沒面皮的畜生行徑,今日還敢忤逆頂嘴?我……”
沒等他發完威風,賈薔便厲聲打斷道:“賈赦,我勸你自重!太上皇明察秋毫,斷我公道,你以為天子會不調查我的底細就傳下聖旨來?還是你以為,你比太上皇和天子更聖明?我賈薔生而為人,鐵骨铮铮,焉能蒙受不白屈辱?太上皇和皇上是念及祖宗功績,才沒将事情扯開,給賈家留存些許體面。甯國雖為長房,然榮甯并立,你為賈珍親長,卻是非不明,昏聩無能,對他管教無方,又有何資格謾罵于我?我敬你年長,才兩次三番忍你辱罵,你莫要給臉不要臉!今日你再敢辱我半句,我拼着流放三千裡,也要去景陽宮敲響登聞鼓聲聞天阙,你我禦前見生死!”
如賈薔這般以晚輩身份,大聲頂撞反駁直呼長輩之名,更威脅其要分生死之事,在賈家從未發生過,甚至是連想都不曾想過的事。
天子尚且以孝治天下,知禮之族,更要以仁孝治家。
膽敢忤逆犯上者,打死都無罪。
卻不想賈薔敢如此“放肆”!
因此不止賈赦一時間懵了神,連賈母等人,也無不駭然的看着站在正堂上的賈薔。
一時間,榮慶堂上一片靜默。
然而就在此時,賈薔卻又出人意料的面對賈母微微欠身,躬身道:“老太太,薔非仗勢忤逆狂悖之徒,若非被逼至極緻,焉能至今日之境?不過,既然今日老太太開了口,那麼我為了家族榮譽,為了祖宗威名,也為了阖家安甯和老太太的清靜,當日之事,薔可以不再提起。我終究姓賈,怎能讓天下人嘲笑賈家的腌臜事?所以這份委屈,我受了。但是,忤逆之名,蒙冤之罪,賈薔絕不會承擔。東府,我也絕不會回。若強逼之,賈薔甯願玉石俱焚!”
終究是着了隆安帝的道,若非他傳下那道旨意,賈薔又何須向此老婦低頭?
不過,賈家上下的心情,也未必比他好多少,在他們看來,賈薔這個低頭,還不如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