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薛寶钗坐在一旁,臉色落寞,過了許久歎息一聲後輕聲勸道:“媽,哥哥素來如此,你又何必生這般大的氣?仔細氣壞了身子。那東西再好,終不過一個死物罷了。”
薛姨媽落淚道:“若隻是一個死物,憑它值一千兩一萬兩,我又何嘗會氣成這般?那可是你爹留下來,日後要給你添嫁妝的金鳳五彩八寶鳳頭钗!!那個畜生,但凡心裡念咱娘倆兒一分好,也不會連它也拿了去啊。”
說罷,又朝窗外罵道:“再不說清楚那孽障到底去了哪裡,直接打死了賬!”
廊下老蒼頭是薛家老人,聽聞薛姨媽之言,盯着薛蟠的兩個親随,喝問道:“聽清楚了沒有?再不交代大爺去了哪裡,今日再沒你們的活路。”
那兩個小厮聞言委屈的不成,一人哭道:“天老爺,可真是冤死我了,大爺跟前有七八個伺候的,就屬我們倆最不讨喜,一月裡最多跟出去四五回,哪裡知道大爺往哪處去了。隻聽說……”
“聽說什麼?”
“小的隻聽說大爺一早就起了,前去西廂尋那位薔二爺沒尋着,又去大門口才追到,還說要和他一起去豐樂樓找花解語……哦對了,花解語就是被人稱作天下第一名妓的豐樂樓花魁,尋常連王孫公子都等閑見不着……”
話沒說完,裡面薛姨媽差點暈倒過去。
這可不就破了案了麼?
尋常等閑王孫公子都見不得的人,憑甚去見一個大腦殼子?
不就是貪圖她家的金鳳五彩八寶鳳頭钗?!
可她這兒子往日裡再混賬,也沒這麼混賬過啊!
可見,是被人給教唆壞了!
這般一想,薛姨媽氣的簡直心口疼。
薛寶钗在一旁見她母親面色煞白身子搖擺,忙上前扶着,哭聲道:“媽,事情到底如何還不一定,你若氣壞了身子,往後我可如何是好?”
薛姨媽摟住薛寶钗大哭道:“都怪那個害人精啊!你姨娘說的沒錯,他就是個害人精!寶玉因為替他說好話,被你姨丈罵掉半條魂兒,老太太也給他頂的幾日裡不痛快,如今你哥哥又被他引誘着做下這等沒面皮的糊塗事,他不是害人精是什麼?早早害死了他爹娘老子,東府珍哥兒收養他一場,又被他害的擡不起頭來,你哥哥收留他,結果鬧成這般……快攆了去罷,快攆了去罷!”
薛寶钗聞言修眉隐隐皺起,她雖不大關心外人的事,就算偶爾想起來,也是一晃而過,可她也知道,薛姨媽說的這些,都太過牽強了些。
隻是這會兒她也不好去和薛姨媽講道理,便勸慰道:“若果真如此,等哥哥回來了,讓他送薔哥兒出去了便是,或者,咱們家搬家也行。若他果真是那樣的人,那因為一件金鳳五彩八寶鳳頭钗就能讓哥哥遠離他,豈不是好事?俗話說的好:破财可免災。能保哥哥平安,别說一件金鳳五彩八寶鳳頭钗,就是十件八件的,我也舍得。”
薛姨媽聞言感動不已,拉着薛寶钗的手道:“我的兒啊,但凡你哥哥有你一半明事理,我就是當下閉眼也不擔心了。”
薛寶钗正要再勸,忽聽外面廊下傳來動靜:
“哎喲!是大爺回來了!快快,太太,大爺回來了!”
薛姨媽聞言登時大怒,高聲道:“還不讓那畜生給我滾來!”
就聽到外面響起一陣醉醺醺的高樂戲曲兒來:
“清早……清早起來什麼鏡子照?”
“梳一個……梳一個油頭,什麼花兒香,嘿嘿!”
“臉上擦的是什麼花兒粉,诶,什麼花兒粉?”
“口點的胭脂,是什麼花兒紅?”
“哈哈哈!”
聽聞薛蟠唱的這玩意兒,薛姨媽和薛寶钗都面沉如水,氣的眼眶發紅。
外面老蒼頭也跺腳,勸道:“哥兒快進去罷!太太和大姑娘都氣壞了。”
老蒼頭是薛蟠乳母的丈夫,薛家幾輩子的陳人,他的話薛蟠還是給幾分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