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支吾道:“沒什麼……”
黛玉何等聰慧靈秀之人,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必有内情,沉下臉道:“他難為你了?”
紫鵑忙道:“沒有……”
黛玉氣的臉色發白,道:“是你問他讨要的烤肉,不是他讓香菱送來的?”
紫鵑目光左支右閃,不過見黛玉就要發作,忙解釋道:“姑娘快别惱,真真是他說的送給姑娘吃,隻是我說謝謝他孝敬姑娘的一片心意時,他居然沒答話,隻呵呵一笑,我就覺得他不恭敬。姑娘要是不喜,我就将這烤肉退還給他,吃的那兩串補給他銀子就是。”
黛玉聞言,吐出一口氣來,郁悶道:“我道是什麼……你也是個糊塗的,沒聽說過他在榮慶堂上的事?再說,早先在梨香院,他和寶丫頭哥哥在窗外用飯,我們在屋裡,他就說過,我們都不過是他出了五服的遠房親戚,叫聲姑姑算情分,論血親,早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紫鵑聞言唬了一跳,道:“這不是胡話麼?他是長房甯國正派玄孫,怎和榮國這邊成了遠親了?”
黛玉笑道:“真算起來,可不就是遠親麼……所以你也莫再出笑話了,他對老太太也就那樣,你還指望他孝敬我?”
紫鵑苦笑不已,道:“再沒想到,世上還有這般膽大之人,實在是……”
黛玉卻收斂起笑意來,輕聲道:“你不懂,他爹娘沒的早,隻留他一人寄身籬下在東府,又受了天大的委屈才逃出來,若非走了大運,這會兒是死是活都不清楚。這般際遇,你想讓他怎樣?但凡軟弱一點,怕都活不成個人了。”
黛玉想的其實不隻是賈薔,也是她自己。
賈府裡好多人都說她說話跟刀子一樣,卻不知她這樣寄人籬下的,若不要強些,如何能有尊嚴的活下去……
豪門裡那些嬷嬷媳婦丫頭,連鳳丫頭那樣厲害的,都躲在背後編排着閑話,更何況是她?
隻可惜她是個女兒身,不然的話,或許也會和賈薔一樣,頂立門戶,剛強不屈吧……
……
一樓船艙内,待賈薔和李婧看罷李婧之父李福,回到卧房準備歇息時,就看到床上被子裡,正露着一個憨萌憨萌的腦袋,眼睛左瞧瞧右瞅瞅,然後忽然醒悟過來,從被子裡鑽出來,乖巧道:“我去給你們端洗腳水。”
李婧上前一把按住她,笑道:“你好好睡吧,我們在夥房洗過了。”
香菱“哦”了聲,又鑽進了被子裡,眨着大眼睛看着兩人。
李婧見之笑了笑,回頭看向賈薔,賈薔溫聲道:“擠一擠,一起歇息罷。左右哪個都沒吃過,總要正經擺了席,去衙門裡換了名籍,請轎子擡進家後再說。”
李婧聞言,眼睛閃亮,先幫賈薔去了外裳,服侍他上了床榻後,随手掏出一枚銅錢,屈指一彈,桌上的油燈瞬間熄滅。
趁着黑,她脫下外裳,剛躺上了床,然後就聽到一陣“啪啪啪”鼓掌聲響起,隔一人轉頭看去,卻是香菱崇拜的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哥……
李婧和賈薔相視一笑後,閉上了眼睛。
……
第0095章
仁慈堂
翌日清晨,深秋氣寒。
河道上布滿濃霧,若非船在起霧前就停靠到了津門碼頭,這會兒多半被困在河道上了。
不過因為晨霧太重,所以暫時還未能下船。
但碼頭上早已人聲鼎沸,各處都是挑着早點販賣的小販兒。
力夫們趕大早而來,花兩文錢買個油酥燒餅,有嘴饞的,買一份炸糕、麻花,再加一碗面茶,高粱面、糜子面、麻仁、麻醬、豬油炒制的面茶油水也大,管飽頂餓。
當然也有精細些的,碼頭兩邊,多有門鋪以做吃食為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