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輕聲問道:“多少?”
賈薔大聲道:“我随行帶來的,全部拿出來。”
李婧點了點頭,回屋片刻後折身回來,捧出一個包袱來,遞給賈薔。
賈薔接過後打開,讓對岸之人過了眼,并讓密密麻麻的人群齊齊發出一道驚歎聲後,朗聲道:“先前因來不及解釋誤會,為了逃脫津門老少爺們兒的‘熱情款待’,京城賈薔多有得罪。這二百兩銀子為我全部所有,賠給你們拿去請醫用藥。若銀子不夠,就請打發人去京城太平會館,報我賈薔之名便可。”
“好!!”
碼頭上衆人都被賈薔的大氣所折服,一出手就是二百兩,給足了實惠和面子。
其實這些津門鄉人本就是湊熱鬧的居多,仁慈堂已經被焚燒毀破,十幾個西洋番鬼死了大半,氣已經出夠了,他們連平日裡給傳教士為虎作伥的地痞青皮都沒斬草除根,這邊賈薔一行人自然也不會逼着斬盡殺絕。
這會兒見賈薔氣度不俗,且手筆如此之大。
絕大多數百姓,一輩子都見不到二百兩銀子,居然被拿出來賠情。
這出大戲既然看的這麼過瘾,再計較就有損津門人的仗義了。
不過……
忽然,四五個錦衣華服的年輕人推開人群走出,為首一人拱手道:“在下津門孫家孫光熙,見過京城賈兄弟。賈兄弟如此豪氣,我們津門人也不能讓賈兄弟小瞧了。既然此事是個誤會,那麼也别提賠銀子之事了,隻要賈兄弟答應在下一個請求,津門之事,皆由我孫家擺平。”
“何事?”
孫光熙咬牙切齒道:“将那洋婆子交出來,西洋番狗壞事做絕,害我津門那麼多嬰孩,不将他們一個個剁碎了喂狗,如何能解我津門心頭之恨?!”
賈薔聞言皺起眉頭來,感到有些棘手,一旁孫良卻小聲同他道:“大爺,這孫光熙素來在薇薇安小姐跟前獻殷勤,薇薇安小姐不愛搭理他,因此懷恨在心。孫家為津門第一大戶,可這次壓根兒就沒孫家的事。況且薇薇安小姐整日裡都忙着照顧小孩子,和他們玩耍,外面的事根本沒摻和過,實在怪不到她頭上。”
賈薔聞言,眉頭舒展,再看向對岸的孫光熙,淡淡道:“我救薇薇安小姐出來,原因有二:其一,她不過一介女流,難以為惡,是清白之身。其二,西洋番人所修杏林之術,與我大燕醫傳不同。今有前科探花郎、蘭台寺禦史大夫、揚州鹽政林大人有重疾在身,需要西洋番醫前去救治,需要那薇薇安小姐。孫公子,西洋番人裡有壞人,也有好人。壞人自然該死,碎屍萬段亦可。可無辜之人,為何也要受到株連?再者,我賈薔傷了津門百姓,自會賠償,何須你孫家來代賠?”
孫光熙聽聞此言後面露震怒之色,卻被林如海官名所懾,不敢出頭。
孫家雖為津門大戶,家中也有人做官,但距離林如海的位置還太遠。
賈薔見他畏首畏尾的模樣心中便有了數,不過如此。
他再加一把猛料,大聲道:“孫公子,林鹽政如今在揚州身子不适,連宮中天子都派了禦醫緊急前往救治。林鹽政為我賈家至親,所以賈某特奉榮國太夫人之意來津門請西洋番醫,若是耽擱了救治,這津門百姓淳樸無知,不好怪罪,可你津門孫家,長了幾顆腦袋,敢裹挾民意行事?”
說罷,看也不看面色大變的孫光熙,将手裡的包袱交給柱子,由他猛然扔到碼頭之上。
賈薔大聲道:“我素知津門人之義,還請有德長者出面,掌管這二百兩銀子,凡今日受傷者,皆可由此中銀子買藥看醫。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津門高義,後會有期!”
說罷,躬身一揖,轉身折返。
嘴裡則小聲對鐵頭道:“速讓船家開船。”
精疲力竭的鐵頭忙去通知,賈薔則和李婧往船艙裡走去。
……
客船起帆,雖運河自津門往南水流向北,但幸好今日順風,所以客船還是頗快的離開了碼頭,沿着運河逆流向南。
進了船艙,賈薔、李婧往樓上走去,剛走上樓梯拐角,卻見賈琏打着哈欠,似想下樓透透氣,沒想到迎面和賈薔二人遇上。
賈琏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轉臉看向船外,忽地皺起眉頭道:“船怎麼動了?我今兒中午和津門總鎮劉大人吃酒時,他說會打發人去仁慈堂請個番喇嘛上船,這人還沒到,誰讓開船的?”
賈薔隻作未聞,繼續往前行去。
也不知是做賊心虛,還是因為中午進飯時被人捧昏了頭,賈琏見賈薔當他是個屁,理也不理,登時沉下臉喝道:“薔哥兒,我問你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