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看了眼又半死不活的薛蟠,搖頭輕輕一歎。
她最知自己的妹妹,薛姨媽自己能說能罵,她要是也跟着罵,薛姨媽心裡未必受用……
一旁王熙鳳也終于敢開口了,不過她問的稀奇:“剛才舅舅怎麼說,要是薔哥兒在京裡,那姜老公爺的重孫就不敢出手了?以他家的聖眷,連咱們家都不怕,還會怕一個薔哥兒?他們這樣稀罕那花魁,怎不直接去搶了去?”
半死不活的薛蟠又複生了,放狠話道:“那群球攮的雜種,且讓他們得幾天的意,等我薔兄弟回來,非砸掉他們的大牙!”
薛姨媽差點沒氣死,大罵道:“你這孽障,這會兒子還說這樣的話!薔哥兒比你還低一輩,倒成了你的兄弟靠山了?黃狗也比你争氣!”
王熙鳳笑道:“薛兄弟,人家堂堂國公府的孫少爺,薔哥兒又沒三頭六臂,他憑什麼打人?你仔細着,那花解語被人搶了去。”
薛蟠不知王熙鳳在激他,竟有些得意道:“那狗肏的東西敢!他這般厲害,怎不見他今日進西斜街太平會館裡搶人?花解語雖是我贖回來的,卻放在了薔哥兒名下。他要是敢搶人,他的好多着呢!”
衆人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薛蟠吹噓賈薔如何了得上了,而是……
薛姨媽顫聲道:“你……你……你這畜生,你說什麼?”
王夫人眉頭亦是緊皺,問薛蟠道:“你是說,那花解語,是落在了薔哥兒的名下?”
大燕因太祖便為婢妾所出,登基後感聖母皇太後之苦,因此打破千古陋制,為妾侍取得了一定的地位和保障。
至少,不再如前朝那般可以随意贈與買賣。
納妾雖不成禮,卻也要去衙門戶籍司登記造冊一番。
若想逐出家門,雖不如夫妻和離那般麻煩,終還是要經過一番折騰,甚至還要分些家财。
所以,後世之人針對此等“劣政”,想出了“房裡人”這一名堂,以做對策。
房裡人有夫妻之實,卻連妾室之名都無。
想打想罵,想趕出家門,不過一句話的事。
所以,衆人此刻才這般震驚。
薛蟠花了整整十萬兩銀子的天價,買回來的女人,居然落在了賈薔的名下……
這一點,連許多幕後算計之人都沒想到。
尼麻麻喲!
眼見薛姨媽一陣胡亂摸索,摸出了一根野鴨子毛撣子并高高舉起時,薛蟠慌忙解釋道:“媽、媽,你聽我說啊!你聽我說啊!”
寶钗雖也落着淚,卻還是勸薛姨媽道:“媽,且聽哥哥說罷。他就是再糊塗,也不至于如此……”
薛姨媽幾乎喘不過氣來,顫着手指着薛蟠道:“你這個畜生,你這個畜生……怪道人家肯借給你兩萬兩銀子,你……你……就是條騷狗叼塊骨頭也能哄條母狗回來,你拿了十萬兩銀子,就把母狗送給人家?”
薛蟠無奈解釋道:“方才舅舅不是說了嘛,要是薔哥兒在,再沒這些事。薔哥兒聖眷隆,那些球攮的怕他,所以才不敢進太平會館搶人。花解語暫且落在薔哥兒名下,就是防備那群賊王八們硬搶。不過薔哥兒是什麼樣的人,媽你還不知道?媽不知道妹妹也該知道!”
薛寶钗:“……”
王夫人和王熙鳳聞言面色都有些微妙,薛姨媽手裡的野鴨子毛撣子到底還是落下去了,罵道:“放你娘的屁!愈發不像話,你妹妹統共沒見過薔哥兒三回,你說話也不過過腦子?”
薛蟠“哎喲”了聲後,嘟囔道:“雖隻見過兩三回,妹妹也當看得出薔哥兒的人品來……”
王夫人沉默半晌後,淡淡道:“若果真落在薔哥兒名下,倒也是件好事。聽說那孩子也是個能賺銀子的,回頭讓他還回那七萬兩銀子,不正好?”
見薛蟠張口就想反駁,王夫人罕見的目光淩厲起來,斥道:“咱們這樣的人家裡,如何能出一個青樓上的窯姐兒?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日後娶妻成親着想,難道也不為你妹妹着想?家裡出一個這樣的東西,日後她婆家人如何看她?蟠兒,你是做哥哥的,縱再混賬,難道連你妹妹的名聲也不顧了?”
薛蟠聞言如遭雷擊,一隻眼木楞愣的看向寶钗,見她已經哭紅腫了眼睛,再看看母親似突然老态橫生,一時間心如刀絞,過了半晌後,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