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6頁)

  隻是将此詩和某人的前世相聯,不能不說,冥冥中或許真的有某種因果關聯……

  與李婧、香菱一并用了早飯後,還未等賈薔前往忠林堂,就見紫鵑又來了。

  看到賈薔已經用罷早飯,紫鵑笑道:“正巧兒,我們姑娘也剛服侍完老爺吃過早飯,老爺還想見見薔二爺呢。”

  賈薔點頭道:“好,一并過去罷。”又對李婧道:“一會兒太醫會去給你爹上藥,我這邊完事了就去看望。”

  李婧笑道:“沒事,爺忙正經的要緊,我爹這邊都還好,原先半個身子都是涼的,如今雖在發熱,可太醫和天甯寺的高僧昨天都說了,眼下能熱起來就是好事。”

  賈薔點點頭,不再多言,和紫鵑一道離去。

  ……

  忠林堂上。

  許是至親相見,今日林如海的氣色,比昨日竟好了一大截。

  賈薔見禮罷,笑道:“姑祖丈,看來林姑姑回來侍親是最正确的事了,姑祖丈原非得了惡疾,隻是太過思念林姑姑。如今林姑姑回來了,隻一夜,姑祖丈的病就好了大半。”

  黛玉一雙星眸似蘊着晨露,似笑非笑的看了賈薔一眼,沒有搭理,傲嬌之極。

  顯然還在生昨夜之氣……

  林如海則已經漸漸恢複了幾分探花郎和權比封疆的氣度,目光打量了賈薔片刻後,微笑道:“你林姑姑将你誇了又誇,一句‘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便是我也震撼良多。隻是我聽了你的事,卻又以為你并非剛正不阿之輩。你在醉仙樓所言……虧你也說的出口?”

  最後一句,雖是取笑,卻也是長輩對晚輩的取笑,至少言語中不含惡意。

  不過黛玉還是唬了一跳,她可是看到過某人發起飙來六親不認的樣子。

  榮慶堂上連賈母老太太賈薔都敢一次次駁臉面,對賈赦、賈珍之輩差不多就是指着鼻子痛罵了。

  對賈族親人尚且如此,林如海一個不在五服的親戚,他罵起人來還了得?

  念及此,黛玉心中焦急,連連以目警告賈薔,不許胡來!

  二人在船上書寫《白蛇傳》,已經有了一些起碼的默契。

  賈薔看了她的眼神後,隻覺得好笑,暗自搖頭,對林如海道:“姑祖丈,當日我着實不知太上皇會在隔壁,還能聽到我訓長随的話。那番話,确實是我心中真實想法。若是清流聽聞此言,多半會唾棄于我。但我想,姑祖丈應該不會。”

  聞賈薔此言,林如海眼睛似明亮了些,“哦”了聲,奇道:“難道本官堂堂探花郎出身,還當不得清流二字?莫非我是濁官?”

  賈薔呵呵笑道:“禦史自然不是濁官,但巡鹽禦史……姑祖丈所為之政務,是為國籌集鹽稅,緝拿私鹽,打擊黑心鹽商。終歸到底,其實就是為天子籌措治國之銀。”

  “那又如何?”

  賈薔道:“所以,姑祖丈應該比那些隻會誇誇其談的清流們更明白,治國之難,便是無銀之難。我曾聽人說: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難。自古以來,因兵強馬壯而王者何止百人?可最終能成大器者,也不過那幾家幾姓罷。可見,打得下天下,未必就坐得穩天下。都道大唐強,可大隋又比唐弱到哪去?我嘗思之,若炀帝有太上皇之能,隋朝又豈會二世而亡?小子才疏學淺,讀書也不多。總以為本朝高祖、世祖之後,是太上皇施政的景初朝,真正讓百姓過上了較為富足安甯的日子,因此而深懷敬意。當然,對于太上皇後期的奢侈,我的确有所修飾。可我依舊認為,太上皇之功,遠邁其過。”

  林如海聞言,沉默稍許後,歎道:“若非你果真這樣想,又怎能入得了太上皇之眼?隻是,你若果真這般作想,将來入了仕途,必然寸步難行。你的想法本也有不妥之處……”

  賈薔虛心請教道:“姑祖丈,我對天下事又能有幾分見解?不過憑借一知半解,私下裡教訓長随要常懷忠君之心,才鬥膽妄言,不想被太上皇聽了去。至于我所見解之真僞對錯,卻是連我自己都沒多少信心。”他雖是網絡鍵盤俠,但自知之明還是有幾分的。

  林如海聞言卻再度刮目相看,仔細打量了賈薔幾眼後,問道:“你覺得自己說的話,未必是對的?你心裡如是作想,又怎會以為未必是真?”

  賈薔肅然道:“姑祖丈,我以為對一件事的判斷,是基于對這件事如何發生和發展有所了解之後才做出的。但人對事情的發生和發展,未必會全面,或者說,一定不會全面。那麼對一件事的判斷,也必然難以周全。

  我有自知之明,對本朝國史的了解,實是連一知半解都談不上,也就比我那兩個長随多一些罷,所以才會這般想、這般說。但我卻從不認為,我說的就一定是對的。”

  黛玉取笑道:“你自己也未知是對是錯,不先去弄明白了,倒忙着教訓别人?”

  賈薔搖頭道:“何為真,何為假?許多事一輩子都弄不清楚,尤其是天下大政。窮追對錯真僞,是無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