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7頁)

  至于背後又跟上來的人,他心裡大概也有些數。

  多半是揚州鹽商們的耳目。

  鹽院衙門作為揚州府地位最高的官衙,甚至在江南諸省,也是權勢最頂尖的一座府衙,行動處都有人盯着,這并不讓人意外。

  尤其是林如海得了一場大病,幾乎病亡,如今雖隐隐傳出被救活過來,但鹽院衙門的任何動靜,依舊是揚州鹽商們最重視的事。

  不過隻要沒人敢起什麼歹心,賈薔以為也不必去過多理會。

  ……

  一路行來,頗開眼界。

  街面上市井繁華、商家林立,行當俱全,生意興隆。

  陸陳行、油米坊、鮮魚行、八鮮行、瓜果行、竹木行近百家之多,叫賣聲、讨價還價聲、誇贊聲、争吵聲,聲聲入耳,勾勒出一副盛世景象來。

  當然,這幅景象也隻是出現在天下第一流富庶的揚州之地。

  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這裡自古就富庶,所以沒有代表性。

  自運河南下,一路上貧苦之景還是占了大半。

  “爺,這裡就是冰室。”

  路過一處雖不大,但門面頗為奢華的門鋪時,李婧提醒賈薔道。

  賈薔順眼望去,就見果真此處門鋪門楣上挂着一匾額,上書“馮氏冰室”四個大字。

  連門邊雕花上的花色,居然雕的都是冰花模樣。

  他有些不可思議,雖然他前世就知道,揚州雖在淮河以南,但也幾乎年年下雪。

  隻是南方的冷和北地不同,南方冬日的天氣雖也會降到零度以下,可是江河卻很少結冰,更别提凍出幾尺厚的冰層,冰人們鑿之存放起來了。

  南方即便有冰,也很難存住的。

  李婧笑道:“前兒我也打聽了,據說是冬時,他們運清水至高山徹夜冰凍,待其凍成堅冰後,于山下林間不見天日之地深挖地窖以藏之。如此,取十分,最後總能得到四分。不過也因為耗費本錢極大,所以冰室之冰便是尋常家底殷實的百姓都用不起。都中冰室尺五見方的冰(大約百斤)要五兩銀子,揚州這邊卻足足要十五兩!除了那些商賈富戶,誰也買不起。不過因為揚州有錢的富賈實在太多,所以冰室的冰價錢雖高,反而供不應求。且到了這個時候,存冰差不多用去大半,需求又不減,所以價錢還更高了呢。”

  賈薔好奇,問道:“這會兒揚州天氣涼爽,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時候,怎會大量用冰?鹽商們難道用冰取鹽?”

  李婧笑道:“這倒不是,除了做些冰上的花活兒給内眷解饞外,還有在飲宴上冰酒要用。據說揚州鹽商實在太富,吃的不是大燕的酒還需要溫熱,而是西洋的紅葡萄酒,需要用冰冰着喝最美。他們又好飲宴,就大量用冰了。再有就是,有人過世了,屍身也需要用冰鎮着不腐。富貴人家,存放的時日多些,用的冰也就愈發海了去。所以這冰室的生意好的不得了!便是給錢,也隻限量賣冰。一日就那麼些,賣完就沒了。

  隻是一來本錢需要太多,二來人力物力還有關系也都要到位。所以揚州的冰室生意,一直掌握在兩家揚州望族手中。一是馮家,馮家人曆代都出任揚州府衙兵房經承,掌兵差、民壯、考武、治安等事。二是徐家,近三代執掌揚州府衙戶房經承,掌戶口管理,征稅納糧,災荒赈濟等事。”

  賈薔笑道:“這才幾天功夫,你倒打聽的清楚。”說罷,又擡頭望了眼冰室大門,微微颔首後,擡腳繼續沿街往前行去。

  李婧跟上,小得意道:“我是幹什麼的?”不過又笑着解釋道:“也不是我的能為,揚州虎門镖局的龍頭辛五爺是我爹的舊交,我打着我爹的名頭去拜會,得消息自然容易些。要不是他知道我爹在鹽院衙門裡進不去,早就帶着揚州綠林同道前來回訪了。”

  賈薔意外笑道:“你的意思是,你爹還是綠林老大?他一聲令下,能有多少人奔投?”

  李婧扯了扯嘴角,沒好氣道:“這話讓人聽了去,非笑掉大牙不可。”

  賈薔眉尖一挑,道:“笑我?”

  李婧搖頭道:“是笑我金沙幫!我爹能有些名号,不過是因為這些年南來北往結識的人多,這些人也有到京城的時候,他們到京城後,凡是遇到難事的,我爹是能幫就幫,就算幫不了也不讓人空着手走,常解人難,所以才在江湖上留下了些許薄名。但正如爺曾講,江湖,其實也不過是一種謀生的營生罷了。彼此相互幫襯扶住一二,相互擡擡名聲是有的,至于一聲令下,群雄響應,那怎麼可能……”

  賈薔笑道:“能打聽到這些消息,已經很不錯了。不然,我們想要在揚州這地趟開一條道,還要花費一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