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權躬身道:“正是,如今城中四處傳言,林如海在揚州府鹽政位置上一待就是十三載,吃的盆滿缽滿,身家巨萬,怕已逾千萬之數,富可敵國。臨走前,還狠狠搜刮了撥,白、沈、吳、周四家,都是當年見過太上皇,為太上皇聖駕南巡獻過忠心的鹽商,如今卻被林如海和韓彬兩人冦以污名,抄家滅族,貪腐酷烈,古今第一。”
隆安帝先是勃然大怒,蓋因抄沒的白、沈、吳、周四家家财,并未進林如海和韓彬的口袋,而是進了他的内庫中,謠言罵韓、林貪腐酷烈,豈非是在罵他?
不過接着,生性多疑的隆安帝又追問了句:“繡衣衛呈上來的折子說林如海絲毫未曾沾染四家之财,韓彬更不用多言,中車府的人怎麼說?”
戴權忙道:“江南送來的密信同樣這般說,林大人本就是一淡泊之人,于金銀從無甚愛好,白、沈、周、吳四家之财,皆是侍禦史陳榮和兩江總督衙門派來的人,一件件過目後登記造冊,沒人敢妄動一分一毫。”
隆安帝隐隐不解道:“那林如海怎會有三大船家資?”
戴權笑道:“主子,林家祖上四世列侯,代代單傳,到了林大人這一輩幹脆膝下無子,林賈氏早逝後,便早早變賣了大部分林家祖業,如今隻餘蘇州的祖宅和祭田,再加上當年榮國公嫁愛女于新科探花郎,據說嫁妝不下三十萬兩,甚至還有人說五十萬兩,所以林大人如今實則是一個大富之家,身家并不遜于鹽商多少。還有那位賈薔,在揚州府也折騰出了不少名堂……”
隆安帝聞言,眉頭舒展道:“也就是說,并非如謠言那般,是刮地皮所得?”
戴權忙道:“鹽院内既有繡衣衛又有中車府,林家在江南果真有不法之舉,豈能瞞得過萬歲爺?”
隆安帝聞言,臉色又陰沉下來,冷笑一聲道:“也是奇了,朕的肱骨大臣還未觐見,京裡的陰風就先刮了起來。先逐韓彬、李晗、張谷、窦現、左骧,如今更是容不得朕的林卿,他們想幹甚麼?這起子無君無父的混賬東西!”
戴權聞言,面色一抹古怪一閃而逝,卻未多言。
因為鼓噪風浪之人的确是一些景初舊臣,可背後卻有另外一人的影子,無君無父倒也妥當……
隻是此事暫不明顯,眼下也無十分證據,不必詳說……
“傳旨,召林如海即刻觐見。”
“另,将布政坊空出來那座宅第,賜給林家,以供其家眷居住。”
“宅中陳設布置就不用管了,左右林家有錢,自己去搞罷,清掃幹淨就好……”
戴權聞言心下好笑,忙躬身應下,道:“布政坊皆是朝廷二品以上衣紫大員的宅第,空出的宅子,内務府日常清掃,新空出的那一座,是前大學士江康緻仕後所留,也沒多久,陳設保全較好。”
說罷,見隆安帝不再搭理,便出外傳旨去了。
大學士的宅第,自然隻能賞給大學士,也就是軍機宰相來住。
不管眼下林如海能得個什麼官兒,但他的前程卻已經定下了。
這等聖眷,朝野上下誰人不羨哪!
……
卻說青石壩碼頭上,三艘自揚州駛來的大船停泊在那,箱籠流水一般不停的被搬下,又被送上馬車。
原本是準備暫時放入賈薔西斜街的太平會館内,沒想到天使前來傳旨,賜宅布政坊。
林如海雖先一步前往皇城,賈薔和梅姨娘、黛玉商議後,就幹脆讓金沙幫的幫衆,直接将箱籠送去布政坊新宅。
賈琏和榮府前來迎接的林之孝家的等了半個時辰後,賈琏實在不耐煩,對賈薔道:“你還回不回?不回就讓林妹妹先跟我們回,老太太還在家裡等着呢!”
賈薔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而是對着剛搬完一趟箱籠的高大青壯招了招手,叫至跟前後道:“姐夫,你帶舅舅、舅媽和姐姐先回,小石頭受凍說不得要着涼。我忙完外面的,就回家去看你們。”
高大青壯正是鐵牛,他抓了抓腦袋,憨厚道:“讓芸哥兒去送罷,俺要幫你咧。”
賈薔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道:“現在不用,回頭我還有大事要你幫忙。”
鐵牛卻露了怯,遲疑道:“薔哥兒,你是做大事的,俺太笨,怕做壞了你交代的事,連累到你……”
還不錯,已經比先前進步太多了。
不遠處和賈芸并劉老實一家“熟人”熱情的哈拉了半天的薛蟠走過來,看着鐵牛黑鐵塔一般的身量,眼熱笑道:“鐵牛兄弟,要不以後你跟着我混如何?保你吃香喝辣的,隻要你能幫我幹翻趙國公府那群球攮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