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等敵人衰亡就是……
卻不想,林如海豈會放過落水狗?
不一次将這分量極重的冒頭老狗打痛了,日後難免還會有人再将這等莫須有之罪,扣到賈薔頭上。
他淡淡一笑,道:“老國公居然還果真這樣對比着想過?呵呵,原本我還在自責,一時失言了呢。不過,既然老國公認為,眼下已非亂世,連姜家這樣子弟遍布軍中,号稱大燕勳貴第一高門的人家,都不會危及皇統。那你明裡暗裡存着賈侯年紀輕,手段強,日後必勢大難治的意思,又是甚麼心思呢?他又不能領軍作戰,立不下滅國之功,也不可能有那麼多忠心耿耿一呼百應的門生故舊。就憑他手下那三百兵馬司的兵,在你趙國公眼裡,将來就要成亂臣賊子了?”
說話間,林如海看了賈薔一眼,賈薔居然這一刻心領神會,跪地道:“老國公,小子覺得你老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小子如今還這般年輕,人緣又好,說不得幾十年後,也會如趙國公府一樣,門生故吏遍布朝野,于國朝有害。你老看這樣行不行,姜家和我賈家,都世代不得入仕,不得操掌兵權,如此一來,也沒人會再說我将來可能為禍,也沒人再說姜家會成為本朝司馬家了。咱們兩家還能化幹戈為玉帛,一起多開些書坊,多印些書,捐給鄉塾村社,也算為興天下教化,做些功勞。”
這一刻,姜铎是真的怕了。
但他怕的不是林如海師徒,林如海師徒就算口舌再毒十倍,也不可能将趙國公府姜家如何。
他怕的是,天家果真對姜家起了防範之心。
一旦果真起了這等隔膜,那接下來,等他死後,天家一定會将姜家在軍中的勢力連根拔起,甚至連姜家都徹底鏟除。
于他而言萬幸的是,沒等他絞盡腦汁想着如何反擊,隆安帝就不能忍受了。
他也反應過來,姜家做不了司馬家,賈薔也不可能為禍。
太平時節,軍方為禍者,幾不存在。
姜家素來識相,和元平功臣中許多家都有仇,是他所需要的。
林如海和賈薔就更不用說了,革新大政少不得他們。
眼下兩邊互相攻殲,倒也不算壞事,兩家彼此警惕着,也好。
因此,隆安帝看着賈薔怒聲喝道:“混賬!國朝官位名爵,是讓你們置氣使的嗎?都賭氣不幹,那朕這個皇帝幹脆也别做了!”
衆臣請罪,隆安帝訓完賈薔,又對姜铎道:“趙國公乃勳臣之首,總還是要有些容人之量的。這個混賬若非有林愛卿提點着,怕是半分為朕分憂的心思也沒有,何故擔憂?朕乃天子,上天屬意李氏主神州,就得容得下有才幹的臣子。如賈薔這樣能為君父分憂的臣子,越多越好,朕隻擔心不夠!”
安撫敲打完兩邊後,隆安帝對賈薔道:“扶着朕的林愛卿回家好好休養幾天罷,為了你的事,林愛卿急的吐血三升,不省心的混賬!”
眼下畢竟是武英殿軍機處議國朝軍機之重地,莫說賈薔,便是林如海暫時都沒資格再聽下去。
盡管他簡在帝心,但規矩就是規矩。
逾越了規矩,對林如海也絕不是好事。
賈薔一聽,登時焦急,連忙去攙扶林如海。
林如海卻還是堅持着給隆安帝叩首跪安後,才被賈薔攙扶着就要離去。
然而二人還未出了武英殿,就見額頭帶傷的蘇見又面帶驚惶之色,急急入宮來,甚至顧不上理會林如海和賈薔。
二人下意識的放緩了腳步,随後就隐隐聽到蘇見尖銳的哭腔請罪的聲音:“奴婢萬死,派去東城兵馬司衙門帶胡女和賬簿的人手,在回宮的路上被蒙面歹人襲殺,胡女被刺死,賬簿也被當場付之一炬,奴婢萬死,奴婢萬死……”
賈薔還準備多聽些甚麼,卻被林如海焦急催促道:“快走!不要耽擱!”
賈薔趕緊攙扶着他速速出了武英殿,耳後還是傳來了隆安帝暴怒的咆哮聲……
……
回程的馬車上,林如海緩緩長呼出一口氣來,面色凝重。
賈薔關心道:“先生,你……”
沒等他說完,林如海擺了擺手,道:“不當緊,雖嘔了口血,卻未必是壞事。我的身子骨,我心裡有數,回家後也不必多說,徒惹你姨娘、師妹擔憂。倒是你這一身,該想好怎麼解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