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冷笑一聲道:“王大人在京為官多年,如今執掌兵部,還是兵部尚書,都做不到一言為之,我先生久駐揚州十三載,今年才回京,衙門裡的屬官都沒認熟,還是以戶部左侍郎身暫署戶部,怎麼就能一言而為之?不患寡而患不均,旁人見戶部四處追繳虧空,唯獨暫時放過開國功臣一系,彈劾先生的折子能淹沒武英殿!那個時候,王大人是不是要提豐台大營去救?”
“薔兒!”
沒等面色大變目光兇戾之氣的王子騰開口,也在王夫人将手中杯盞沉沉放在桌面的那一刻,林如海微笑開口道:“賈家和王家是至親,并非敵人,言辭不必如此鋒利,咄咄逼人,需知,剛過易折的道理。”
賈薔恭敬起身,領受教誨。
高台上,賈母簡直感激的誦佛:“阿彌陀佛!可有個如來佛祖,能降伏我家這個大鬧天空的孫行者了。”
榮慶堂上衆人聞言,先是一怔,随即紛紛大笑出聲,王熙鳳笑的尤其響亮。
便是西暖閣内,原本因賈薔鋒利不留絲毫情面的話,而面色凝重的姊妹們,也齊齊忍俊不禁,打趣的望着黛玉笑了起來。
黛玉又羞又氣又好笑,羞惱嗔道:“都看着我作甚麼?”
湘雲嘿嘿笑道:“是極,我們緣何要看着林姐姐?要不,咱們看寶姐姐吧?”
黛玉還不明其意,其她女孩子則紛紛變了面色,寶钗更是勃然色變,不掩震怒的看向湘雲。
湘雲唬了一跳,眼圈都紅了,告饒道:“好姐姐,原是我口不擇言,說了混賬話,可原諒我這一遭罷。”
寶钗氣的胸口起伏,本就白皙若梨花的俏臉上,更如同霜雪一般,不見融化之意。
倒是黛玉,靈慧如她,雖感覺到了甚麼,卻不忍湘雲落淚,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姊妹,因而笑着圓場道:“不過是一句頑笑話罷,寶丫頭你今兒是怎麼了?”
寶钗對上黛玉,居然莫名的有些心虛不自在,這種感覺讓她極為不解,面對黛玉審視探究的眼神,寶钗避開的目光,搖頭道:“縱是自家親姊妹,說起頑笑話來也要仔細分寸。”
黛玉還想追問甚麼,可聽到外面賈薔又說起話來,忙噤聲不語,細細傾聽。
見她如此,寶钗也暗自松了口氣,随即一時間愈發迷惑不解,她這是怎麼了……
榮慶堂上,賈薔起身後并未坐下,舉杯對王子騰道:“王大人,我又怎會不知賈家、王家同氣連枝,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道理?王大人若是能坐穩豐台大營,不止對王家有莫大的好處,對賈家難道就沒好處?可是越是親近之族,我以為,說話就越不用繞圈子,開門見山的說,有不同之意,大可商量來辦,王大人你以為如何?”
王子騰點了點頭,道:“這份見識倒是不凡,說的在理。”
賈赦漫不經心的不屑一哼,不過張了張口,卻沒說出甚麼話來。
實在是被怼的有些心驚……
賈政則緩緩點頭道:“雖然君子當溫潤如玉,不過,就事論事也是道理。”
賈薔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了。打個比方,假如,我先生徇私枉法,對開國功臣退一大步,隻收取他們三成,或者幹脆延遲追繳。在王大人看來,這是一份大恩,可在他們那些人家看來,隻不過将吊在脖頸上的繩索,往後稍微拉了一把而已,早晚還是得死。眼下讓一步,他們或許會感謝一二。
可這份虧空銀子能永遠不還麼?絕無可能。先生收不回來,宮裡自然讓别個大臣來收,難道也收不上來?收不上來,抄家還抄不出來麼?可到了那個時候,那些人不會視王大人為恩人,反而會視你為仇寇,視先生和賈家為見死不救甚至落井下石的仇寇!所以,我以為這等施恩的法子,絕非好主意。”
更何況,拿賈家的人脈,和林如海的政治生命來給你王家當人情去施恩,換回來他們對王家的效忠……
這尼瑪怎麼想的這樣美?!
王子騰面色肅穆,緩緩道:“若是能寬限上二三年,他們興許就能還上虧空,也說不定。”
賈薔笑了,道:“二三年?興許?王大人,這種話,你讓先生如何同天子說?又如何服衆?”
“那依你之見,又當如何?”
王子騰面色漸漸淡漠起來,看起來,倒和王夫人有幾分相像。
賈薔略略思索了番,道:“這樣,你是長輩,又是兵部堂官,豐台大營大将軍,你親自出面,不大好,一旦談不攏,連點退路也沒了。不如,由晚輩去談。”
“談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