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聞言也淚如雨下,摟着她道:“我又怎能不要你?你娘在時,這麼些兒女裡,我便最疼她。如今她不在了,我連她的那一份,也一并疼在你身上了。我若不要你,卻是連這幅心肝兒也一并割了去。玉兒啊,外祖母疼了你這麼多年,獨這件事上虧欠了你,等你出閣的時候,這一房子的家俬,但凡你看上的,都給你!連寶玉也不留他!”
黛玉隻是搖頭,道:“我不要,隻要老太太身子好起來,甚麼都好。”
賈母聞言,對林如海道:“我養了這麼多孫子孫女兒重孫,加起來也不及我的玉兒啊!”
一旁王夫人面色都有些泛黑了……
林如海微笑道:“都好,都孝順。”
賈母目光終究還是落在賈薔面上,道:“如今,你怎麼說?”
賈薔搖頭道:“現在問我又有甚麼意思?這等事,原先怎麼不問我?”
賈母聞言,臉上那模樣那神情,像極了看到賈琏在路邊和母犬野合的樣子,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鳳姐兒也抽了抽嘴角,笑道:“薔兒,這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問你?!與情與禮都不合呀。便是林妹妹,日後也得是老太太先請了媒人去林府和姑丈說媒,姑丈點了頭後,再和老太太、老爺們商議諸事,與你甚麼相幹?你就乖乖等着當新郎官就是了!”
這世道裡,莫說一個賈薔,便是皇子、皇太子、公主、郡主成親,也沒有說讓他(她)自己做主的道理。
賈母轉頭看向林如海,十分不解道:“如海啊,你是他先生,就這?”
林如海回頭納罕的看了賈薔一眼,賈薔面皮一紅,還是有些不服道:“若與我不相幹,今天同我說這些做甚麼?”
賈母更奇了:“我與你說了麼?我是在同你先生和玉兒在說哪!我剛不是和你說,這裡沒你開口的餘地嗎?”
“……”
賈薔總覺得哪裡開始失控了,怎麼畫風有些不對啊?
内宅的這些門道,他似乎還真頑不過浸淫了一輩子内宅權術的史老太王夫人在一旁歎息一聲,道:“老太太是覺得委屈了妹婿和大姑娘,至于薔哥兒你……你白得一個金枝玉葉,我是不明白,到底哪裡委屈你了?”
賈薔心裡想說,他又不缺妹子,實在不願盲婚啞嫁,萬一娶一個河東獅回來,鬧的阖家不甯,去哪說理去?
不過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因為整個世道都是這樣成親的。
他隻搖頭道:“此事沒那麼簡單,隻是外面的許多事,說了太太也不一定明白。”
王夫人:“……”
賈母聞言,又歎息一聲,對林如海道:“姑爺,我這重孫,平日裡在你跟前,恭恭敬敬,是極好的。他又是個有能為的,所以你平日裡隻能看到他的好,看不到他的壞。如今你也看到了,許是打小爹娘不在了,讓他這性子裡,難免帶着些偏戾氣,又怪當初西府沒能出面,護着他爹娘,所以才如此厭恨西府。這些道理,我與他是說不明白的,隻能靠你了。”
林如海點頭道:“回頭,我會和他說說的。”
其實,他先前已經點過賈薔,剛過易折的道理。
賈母又道:“後日,是尹家太夫人大壽的日子,人家不請外客,單請了我和薔哥兒,就是為了過去相看相看。他自己美的和甚麼似得,人家還未必能相中他。不過,你還是要叮囑他一番,果真在人家太夫人壽宴上鬧出是非來,故意去丢面皮扮醜,那就真的太過了些,與其那樣,不如現在就一拍兩散,也好過将來人家鈍刀子殺人,折磨羞辱賈家。”
林如海未想到老太太還擔憂這一點,他緩緩點頭道:“放心,薔兒不會這樣做。”
賈母聞言,終于長松了口氣,目光最後落在黛玉面上,她從手腕上取下來一枚玉镯,不容拒絕的戴在黛玉手腕上,道:“這是當年我進賈家門兒當重孫媳婦時,賈家老太夫人戴在我手上的。如今,就給了你。你放心,往後他若敢欺負你,我必給你做主!旁人都怕他厲害,我不怕他!”王夫人面色再難掩陰沉之色。
黛玉此刻還能說甚麼,整個人有些懵,但心裡又甚麼都明白。
很想流淚,但又覺得,似乎又不至于。
畢竟,薔哥兒為了她,都要去辭官讓爵,連國公府的家業都準備舍棄了。
她還需要甚麼呢?
對比鳳丫頭,她覺得,已經很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