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帝忙上前,親自扶起尹皇後來,不無責怪的嗔道:“你我雖是至尊,終不過也是一對夫妻罷。再者,皇後賢名世人皆知,好不容易與朕讨個彩頭,朕高興都來不及,何必如此大禮?”
尹皇後笑道:“确實是私事,若非實在上心,又不幹朝廷之事,否則斷不敢開口的。”
隆安帝聞言,眉尖一揚,笑道:“朕猜着了,可是太夫人後日過壽之事?皇後想出宮親往賀壽?”
尹皇後搖頭道:“又非整壽,再者,臣妾為六宮之主,凡事皆需做好表率,今日臣妾母親過壽就要出宮,來日其她人的母親過壽又該如何?再者,臣妾早就告誡過宗室宗婦并諸大臣诰命,凡年節大壽之日,皆不許去尹家登門送禮,惹人閑話。臣妾若出宮,難免破了此戒,所以并非此事。”
隆安帝聞言都覺得憋屈的很,道:“朕的嶽母過個生日,還不許人登門去吃頓宴席,沾光沾不上也就罷了,還要跟着受委屈?”
尹皇後笑道:“何曾受過委屈?尹家誰敢抱怨委屈,那才是真正不知足的!皇上,不是此事,但也有些幹系,臣妾給子瑜尋了個好夫家!”
“哦?”
隆安帝聞言,果然轉移開了注意力,笑問道:“卻不知哪一家的子弟,能入皇後的眼,舍得将尹家明珠相賜?子瑜小丫頭都到了說親的年紀了,當年初見時,才不過六七歲……唔,這個彩頭,朕一定要給!”
尹皇後聞言,長歎息一聲道:“在臣妾之家是明珠,可在世人眼裡……罷了,不說這個。皇上,臣妾與她尋的好人家,正是皇上近來的得意之臣,甯國府襲一等侯,賈薔!臣妾想向皇上讨的,便是這個彩頭!”
隆安帝聞言,臉上的笑容凝結了,看了尹皇後好一會兒,才緩緩道:“皇後,你是不是還不知道,這賈薔,和林如海之女,算是已經定了親了。朕總不好,拆了這樁親事吧?換個人也罷,可皇後也知道,林如海這些年,不容易啊。”
尹皇後忙笑道:“是臣妾沒說清楚,那賈薔原是以甯國三房的身份入主了大房,襲了爵。可他家老太太早就定好了數,讓他以後再娶一妻,兼祧甯國長房。臣妾想讨的彩頭,正是這個兼祧之妻。
皇上也知道子瑜的情況,去哪一家做正妻,都是吃苦的命。正好甯國人丁單薄簡單,賈薔又是皇上的近臣,皇上和臣妾都能常盯着他些,不讓他欺負了子瑜去。
此事臣妾之所以向皇上讨個彩頭,是因為尹朝那個沒出息的,聽說賈薔另一妻是林如海之女,自覺尹家小門小戶,萬萬惹不起皇上的肱骨之臣,居然不敢結這門親。
臣妾請皇上,能不能代臣妾向林大人讨這個情面。皇上也知道,臣妾對娘家侄兒素來不怎麼上心,他們想前程就自己去上進,臣妾也從不許他們一官半職,更不許他們打着臣妾的名号去作威作福。可臣妾隻子瑜這一個娘家侄女兒,和臣妾親女沒甚分别,她又是個苦命的,臣妾在時,還能護得她周全,可萬一臣妾不在了,臣妾怕她……”
隆安帝本來驟然提起的戒心,在尹皇後這番話和滾滾落下的淚珠中,消散一空,他緩緩深吸一口氣,握住尹皇後的手,道:“也罷,子瑜亦是朕看着長大的,若非身有殘缺,便是給朕當兒媳,也綽綽有餘。好,朕就去尋林如海,替你讨了這個人情!”
……
第0295章
偷聽
一輪明月當空。
自忠林堂出來,賈薔送黛玉回清竹園。
此時除了各院門處的守夜嬷嬷外,偌大一座林府靜悄悄的,再無一人。
夜色清寒。
賈薔一直沒有說話,就默默的陪着黛玉走着。
面對這個數次幫他于危難中,一直無私相助他的靈秀有趣的女孩子,他終究還是有些心虛和慚愧的。
“你莫要多想了,我既明白你的心,就不會怪你。從前在賈家,上下都說我是個小氣好妒的,其實,并不是如此呢。隻因孤苦無依,寄人籬下,不知終會漂泊何處,便是夜裡睡下也睡不踏實……如今,勞你之助,許多事都向好呢,我也撂開了許多心事。”
黛玉見他沉默,憂他多慮傷身,因此細聲寬解道。
但越是如此,反而越讓賈薔難以釋懷,他站定腳步,轉過身來看着黛玉,月色下,黛玉那眉眼,靈秀的仿佛月宮仙子,賈薔堅聲道:“林姑姑于我而言,便是人間至寶,便是以性命去抵,也不願你受一絲委屈。”
黛玉聞此虎狼之詞,俏臉唰的一下通紅,愈發嬌羞明媚,她強忍羞意,輕聲道:“你這人……我……我先前的話都白說了不成?你莫要隻想着自己痛快了,無愧于人了,那是你的想法,并不是我的呢。我甯願多受些委屈,也不願你傷一點性命。若你能長命百歲,我便吃盡那人的委屈,也是心甘情願的。”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些詩,原就該是描寫女兒家的心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