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門,賈薔與後面馬車上下來的鳳姐兒、繪金一道,待鴛鴦先下來放下腳蹬後,攙扶着賈母下車。
待一跨過月亮門,就見一同樣一品诰命夫人大妝的婦人,竟然引着一衆身披金龍玉鳳王服妝扮的年輕婦人,并幾個中年婦人一道,在門口候着。
賈母見狀唬了一跳,連忙要以大禮參拜,心中卻激動之極,萬沒想到,能有如此禮遇。
尹家太夫人忙讓人攙扶了起,笑道:“老姐姐快快請起,今日不以國禮相見,不然我這老太婆也要與她們一個一個見禮。若是這般,今兒也不許她們來了。”
尹家太夫人身邊,一年歲最小的王妃撒嬌笑道:“那可不成,老祖宗過生兒不許我們來?罷罷,這王妃我也不要了,還是天天來老祖宗這邊受用!”
衆人大笑,尹家太夫人指着她笑罵道:“真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可憐見你母後到底是怎麼給你們搭配的,老五就是一個賴猴兒,偏偏又娶了個賴猴兒當王妃!這還了得?”
連賈母等繃不住笑了起來,尹家太夫人忙上前,兩個老人拉了拉手,又互相撫了撫鬓角,算是她們那個年代好姊妹相見的禮數了。
尹家人走到車氏左側,鳳姐兒一衆則護在賈母右側,一起往中堂行去。
賈薔雖然一直未言,但感覺已經被無數道火辣辣的目光給糟蹋了無數次了……
一直到正堂,尹家太夫人拉着賈母上了高台軟榻落座,衆王妃和尹家上了年紀的女眷也一一落座,鳳姐兒和年輕些的尹家女站着侍奉,賈薔……
滿堂内眷,獨他一枝獨秀……
正當他感到不自在時,賈母無比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後,方醒悟過來,行大禮與尹家太夫人拜壽。
中規中矩,并無新意。
至于壽禮,則是從萬寶樓買的一尊紅白翡翠壽桃。
不算薄禮,但也談不上重禮。
這讓賈母臉色隐隐有些難看,心裡差點沒悔死。
光惦記着給這龜孫妝扮了,卻忘了最重要的壽禮一事。
見尹家人和諸王妃面色有異,賈母還是強撐着,與尹家太夫人解釋了番:“這孩子,心地實誠的緊。他如今是以三房入大房襲爵,但我當初吩咐過他,爵位你得了去,但國公府的家業,你現在不能動,這是大房的,日後,你兼祧大房,由大房自己做主。當初也不過白話一句,誰道他就記在心裡,硬氣的很,如今住在國公府裡,連米面都不動大房的,日常嚼用,都是自己另算。他這身衣裳,都是今早我看不過去,才另送給他的。也怪我,沒想到這點,隻讓他自己去預備了這份壽禮,才鬧出了這樣的笑話來。讓太夫人見笑了……”
誰料尹家太夫人卻笑道:“老姐姐,原也不算甚麼薄禮了。如今竟是這孩子自己攢出的梯己銀子買的,愈發顯得珍貴。我很喜歡這份禮,更喜歡這份硬氣!老姐姐的管教也好,我這個老婆子,還有宮裡的皇後娘娘,從來都告訴尹家的孩子,想要甚麼,就靠自己的能為去掙。尹家出了一個皇後,那是天恩浩蕩,可和他們有甚麼幹系?俗話說的好,靠山山倒靠水水去,唯有自己強能了,那才算真能為!你家的這個孩子,比我想象中的更好,站在那,骨子裡就有一股硬氣和銳氣,比我們家的孩子都強的多!”
賈母聞言,苦笑不已,道:“太夫人實在謬贊了,他硬氣是不假,可主意太正,雖然純孝,可有的時候,我說的也不好使……”
尹家太夫人忙問道:“這是怎麼說?”
賈母歎息道:“他爹娘老子沒的早,我從前關注的少,讓他吃了不少苦。後來,憑他自己的能為起來了。可也并不容易,才多大點,别家的孩子像他這樣大,還在老子娘跟前撒嬌,讀書偷個懶呢,他倒好,不是在這裡被刺殺,又是在那裡剿滅平叛,幾回回都是半身子血的回來。雖說為皇上盡忠是本分,可家裡人還是指望着他能平平安安的。可說他,哪裡肯聽……”
說着,連眼圈都紅了。
賈薔在下面抽了抽嘴角……
一旁有熟悉些事的王妃與尹家太夫人小聲說了幾句後,尹家太夫人又刮目相看道:“我隻聽說起你在家平叛的事,沒想到在揚州也幹過這樣大的事。你在揚州時,應該還是白身吧?怎也遇到這樣的埋伏?”
賈薔思量了下,如實道:“回太夫人的話,在揚州時,因太上皇垂恩之故,所以兩江總督半山公和揚州鹽院林大人希望我能相助他們,重整揚州鹽業,減輕百姓一直以來被吸鹽血之苦。我便做了些事,因壞了别人的财路,所以被埋伏刺殺。”
“可怕否?”
尹家太夫人追問道。
賈薔輕笑了聲,道:“初遇時還是有些怕的,不過後來才發現,不過一群蟊賊罷了。”
尹家太夫人聞言,看着賈薔那種年輕俊秀的不像話的臉,滿意的對賈母道:“好啊!好一個忠孝果勇,文武雙全的少年英雄!”
賈薔靜靜的看着台上諸多貴人對他誇贊不已,心裡卻明白,這些話未必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