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好笑道:“先生那身子骨甚麼樣,我又甚麼樣?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說罷,紫鵑已經拿起雀金裘來,幫他來穿。
黛玉也走了過來,輕輕的為他系好宮縧。
感覺到那雙炙熱的目光盯着她,鼓起勇氣,方緩緩擡起了眼簾,迎着那雙鋒利的似能刺到她心底的眼睛,輕聲道:“回去的時候,記得慢着些。”
……
榮國府,梨香院。
薛姨媽如同癔症了般,坐在炕邊怔怔出神。
眼淚似都流幹了,隻是在那神傷。
薛蟠吐了不少血,先前紅撲撲的面色反倒正常了些,卻也是唉聲歎氣不斷。
唯有寶钗,如同冰雪堆成的美人一般,靜靜的坐在那,微微泛紅的杏眼中,明眸依舊清澈。
雖然應下了薛蟠,但她卻不會真的看着哥哥去頂欺君之罪。
這天下女兒家的一生,本就多苦短,如西府老太太那樣,受用一世富貴者,又有幾人?
即便是落入虎狼之地,命不長久,寶钗心中雖有憾意,卻并無愁苦哀怨。
天命如此,人力如何扭轉?
如是想,寶钗身上的煙火氣愈發淡了,連帶着整間屋子,似乎都如雪洞一般……
薛蟠最先察覺出不對,看着寶钗忙勸道:“好妹妹,你可不要多想。哥哥雖然如今起不得身,但不是已經托付薔哥兒了嗎?他如今威風的緊,必能進宮求回一份體面來。”
寶钗微微搖頭,反勸薛蟠道:“哥哥安心養着便是,我并沒甚麼事。隻盼哥哥往後能長大些,莫再吓媽了。”
薛蟠聞言老臉一紅,解釋道:“原是真疼,不是作假的……後來,也是想讓薔哥兒松口。”
寶钗搖頭道:“他是正人君子,自不會行趁人之危的事。”
薛蟠連連點頭道:“便是如此,換個人,聽說我連豐字号和妹妹一并給了他,保管連腦袋殼子都點的掉地上去。薔哥兒不是那樣的人,反而讓我們不要多想。妹妹,如今你瞧着他也好了?”
看着擠眉弄眼的兄長,寶钗一陣心累,不過也羨慕,這樣活着的人,或許很快樂吧……
不過她也顧不得許多了,寶钗發現薛姨媽一直怔怔的坐在那,居然一言不發,擔憂道:“媽,此事原是你也不能想到的,你可千萬别往心裡去。天數如此,怎能怪你?”
薛姨媽聞言,真真腸子都似被刀一寸寸攪碎了,摟過寶钗就放聲大哭起來:“我的兒啊!都是娘的過錯,是娘想瞎了心,害了你啊!”
薛姨媽還是知道些天家規矩的,宮中聖旨降下,又豈是區區一個賈薔能讓其收回的?
可見,寶钗是一定要嫁去那閻羅地獄一樣的二皇子府的。
她自然不可能讓薛蟠去頂那欺君之罪,隻道:“不用你哥哥去,娘去同他們說,是娘的錯,都是娘的主意,和你們都沒幹系!你們少了哪個,娘也活不下去了。與其毀了你們,不如娘自己去投罪!”
寶钗落淚笑道:“媽又說急話了,道理不是這麼個道理。媽是内宅婦人,必是打着哥哥的名字去禮部為我備的名。朝廷怎會認媽?果真去投案,他們也一定會來捉哥哥的。”
薛蟠光棍兒,咬牙道:“捉我就捉我!妹妹你放心,哥哥雖怕疼,但為了你和媽,我豁得出去!十八年後,說不得我還能投胎成你兒……”
話沒說完,被薛姨媽一野鴨子毛撣子蓋在臉上,堵住了嘴。
可終究還是悲從心來,又抱住寶钗大哭不已。
天降橫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