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5頁)

  春嬸兒見他這般,便把話敞開了說,道:“薔哥兒莫憂,若是仗勢欺人的事,我一開口你舅舅早就罵了,實在是連你舅舅都看不過眼去了。這二姐兒啊,當年說了一門親,和一勞什子皇莊的莊頭,姓張。原本是天作地和的好事,可誰曾想,這張家小子才長到十九歲,就成日在外嫖賭,不理生業,家私花盡,父親攆他出來,現在幹脆在賭場存身。他老子都不認他了,沒了進錢的地方,居然跑來勒逼二姐兒掏錢。她一家子三個娘們兒,如何擋得住一個浪蕩子?還是我聽到了動靜,讓你舅舅出去罵跑了。可這也不是長法兒,所以尋思着,好不好幹脆将這親也給他退了。不然,豈不是生生讓二姐兒往火坑裡跳?”

  賈薔聞言,看了眼牽着小石頭手的尤二姐,又看了看舅舅劉老實,見他也沒說甚,就點了點頭,道:“回頭我讓人去處理一番就是……”

  劉老實叮囑道:“讓他簽個退婚文書就是,給他些銀子,莫要欺負他,不值當。”

  賈薔點頭應下,尤老娘歡喜不盡,忙張羅二姐三姐回家取銀子,賈薔一邊擺了擺手,一邊往外走道:“現在不用,等辦妥了再說。”

  劉大妞見他要走,急道:“這早晚才來一會兒功夫,你往哪走?”

  尤氏一家愈發覺得不該多留要走,賈薔卻打了個哈欠道:“和你們不相幹……”又對舅舅一家道:“一會兒再過來,薛家正巧也搬到這個胡同了,他家大哥卧病在床,我過去看一圈再回來。”

  劉大妞聞言恍然,笑道:“我道是甚麼,原來是她家。我們知道,前兒人家就過來了,還送了好些東西,我們要還禮,人家又死活不要,說她哥哥和你比和她還親,倒像是親兄弟。你當我們好端端的穿甚麼肉串兒,原是一會兒要請她母親和她過來吃席的。”

  賈薔扯了扯嘴角,也沒多說甚麼,道:“行罷,你們自己好好處。”

  說着,又打了個哈欠,揮揮手出了門,在親衛跟從下,往薛家走去。

  ……

  “呀!侯爺來了!”

  雖是一個胡同,但薛家的宅子顯然比劉老實一家的院子精緻的多,因日頭很好,薛姨媽和寶钗竟然都在遊廊下坐着閑話,不遠處,莺兒坐一張小杌子上打絡子,最先看到賈薔,驚喜笑迎道。

  賈薔看着她,也忍不住笑道:“怎見你十回,你回回都在打這頑意兒?”

  莺兒俏臉一紅,反把絡子往身後一藏。

  賈薔一怔,寶钗已經走來笑斥道:“不許無禮。”莺兒抿嘴一笑退到一旁。

  雖如此,也不能同賈薔說,這絡子原是補汗巾子用的……

  寶钗見賈薔一臉倦色,微笑道:“你見天兒忙着連覺也睡不好,怎這會兒過來了?”

  賈薔先與後面站起來滿臉堆笑的薛姨媽問候了聲“姨太太”,方對寶钗道:“正好去舅舅家坐坐,看他們忙着穿肉串兒和羊肉鍋子,也沒我伸手的餘地,問了才知道,是要還你們一個東道。我就過來看看薛大哥,如何了?”

  賈薔話音剛落,就聽遊廊盡頭的一個房間傳來大罵聲:“個球囊的秃驢,看你薛大爺不砸爛你的叽霸鳥頭!”

  寶钗聽她哥哥這粗話,俏臉登時飛紅,避開眼神不看賈薔。

  後面薛姨媽氣的大罵,賈薔則似覺得日光照的有些耀眼,或是因為陽光下,寶钗白的有些耀眼,因而微微眯起了眼睛。

  想來是因為春天來到,所以寶钗隻穿了件素色蘇繡雲紋褂,身上披一件白色明綢蘭花褙子。

  臉上顯然未塗抹脂粉,頭上亦不見金翠,素淡之極。

  隻是配上那平靜淺笑中含羞的淡泊氣質,竟令人生出一股豔極之美來。

  薛姨媽這時罵完薛蟠,走來對賈薔笑道:“你給他打發來的說書先生,這幾日他都聽入迷了。聽到高興處就亂叫,聽到不高興處則大罵,魔怔了一樣。聽說那勞什子白娘子被打傷後,他愈發發了狠,說要不是這書是你寫的,他非把寫書的人也一起罵個痛快。薔哥兒,原來你還會寫話本兒故事?”

  賈薔淡淡笑道:“隻是在船上閑暇無聊時,頑笑之作。”

  薛姨媽誇道:“哪裡還算是頑笑之作?我聽說江南那邊更流行,各大戲班子都在唱這出戲呢。”

  賈薔搖頭道:“我文筆粗糙,哪裡寫得出戲文來?林妹妹幫我寫了大半,我隻寫了些小提綱。”

  寶钗笑道:“極是極是,林中客嘛。”

  薛姨媽搖頭道:“還是你們年輕人會頑……”

  裡面屋子,薛蟠亂叫的聲音已經蓋不住了,一個四十來歲的說書女先從屋裡出來,與賈薔見了禮後,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