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畢竟當過不少年的當家太太,即便對上下一代國公夫人,也能支撐住,她賠笑道:“鄒太太,您瞧您這話說的,那東西如何就成了下流頑意兒?都是女孩子自己穿在衣裳裡面的,又不會給外人看了去。今日來這裡的,不都是娘們兒麼?那是保護姑娘身子的呀!咱們娘們兒自己穿,如何就成了下流的呢?
說句輕狂的話,青樓裡的姐兒們,為了迎合爺們兒的喜好,故意将身子裹成那樣,那才叫下流。咱們女人哪怕不為自己着想,可為了不讓子嗣體弱虧空,也該保護好自己才是!醜是醜了些,說不得爺們兒還會厭棄,可連皇後娘娘都說了,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有元平功臣诰命在一旁冷笑道:“說的好聽,你們賈家還不是為了賺那份銀錢?”
尤氏聞言登時沉下臉來,道:“這位奶奶還請慎言,我瞧奶奶手裡拿着個銅字對牌,那就該明白,這門鋪裡許多東西,你就是願意多花銀錢買,我們都不會多賣。非但不賣,還會告訴你,記住了樣式,回去後尋個匠人自己打造都管用。天底下哪家生意會這樣賺銀子?那裹胸也一樣,本沒甚麼難的,尋個裁縫,總能咂摸出來。我們賈家不畏罵名不畏旁人往身上潑髒水來做這個,原隻是為了求一份功德。連皇後娘娘都誇贊了我家侯爺,奶奶還請嘴下留情。”
這婦人聞言大怒,當着這麼多诰命的面,尤氏敢如此讓她下不來台,她冷笑道:“你算甚麼東西?一個寡婦,連個蛋也沒下過,不好好在家守着婦道,抛頭露面不說,還幹這等營生。叫一聲奶奶你還當真了?丢人現眼,你也配談甚麼為母則剛?真真好笑!你賈家還需要别人來罵來潑髒水?你也不去外面打聽打聽,看看你賈家還有甚麼名聲?也有伯娘替侄兒賣這個的?他怕不是在你身上量過?”
這惡毒的話讓尤氏面色登時煞白,又紅了眼圈,她顫着嘴唇,想說甚麼,一時腦子裡空白,卻不知該說甚麼。
正這時,就見一杯冰水“嘩啦”一下潑在那婦人頭上,尤三姐端着個托盤站在那,柳眉倒豎,罵道:“你又算甚麼東西?賈家的名聲不好,關你璧毛事?你家的名聲就好?你不過下過一個蛋,就在這花馬吊嘴的,以為就是清白人了?清水下雜面,你吃我看見。見提着影戲人子上場,好歹别戳破這層紙兒!你别油蒙了心,打諒我不知道你府上的事?也是巧了,換做旁人我還真未必知道,偏巧才聽說過你雄武候府月前發生的事,想讓我抖露出來不成?”
那婦人原是雄武候王德的續弦徐氏,今日随趙國公府家的诰命一并前來。
因王家和賈家素來不對付,因此剛才忍不住刺了幾句,沒想到刺出這麼個潑辣女子來。
又聽到尤三姐提到月前的事,徐氏聞言愈發羞惱,因為月錢雄武候府突然流傳起她和雄武候世子王傑母子通奸的謠言來。
王德從軍中回來,一連打殺了四五個長嘴下人,這才止住了妖風。
她萬沒想到,這等謠言居然還流傳了出去。
徐氏張口就要大罵,不過沒等她開口,就見一模樣十分清秀的女孩子,領了四個健婦過來,對她微笑道:“這位奶奶既然不喜歡這裡,那就請出去罷。辦對牌的銀子會退給你,訂好的東西也會一并取消,銀子也會退還。請吧,奶奶還請給自己留些體面。”
說罷,不再看徐氏,而是對其她诰命道:“德林号就要開了,諸位想要買些新綢緞、細布的奶奶們,可以過去了。因為這些綢緞和細布的顔色是市面上看不到也買不到的,着色起來十分艱難,所以數量實在有限。金字對牌限五匹,銀字對牌限三匹,銅字對牌限一匹。沒有對牌的,暫且不能購買。”
今日前來的诰命,手持金字對牌的,實際上大都是賈薔送出去的。
先前黛玉過生兒,收了那麼多珍貴頭面,欠下了不小人情,賈薔這次以對牌相贈。
如南安郡王太妃這些人,初始或許感覺不到甚麼要緊的,說不得還以為賈薔希望她們來幫場子随開張禮。
可到了現在,這些手持金字對牌的,愈發感覺到裡面的價值。
能買的東西多不說,還能打折扣!隻這一點,就讓她們心中舒爽不已。
再加上在這休閑飲食的地方,其他對牌都要花錢吃喝,她們這些持金字對牌的,卻是可以免費享用。
如今連買綢緞布匹都有這麼大的優惠,一下子人上人的感覺又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賈家德林号的綢緞顔色極鮮亮,做出的衣裳和從前一比,從前的衣裳都顯得暗一些。
隻是聽說的人多,見到的人少。
這對許多诰命來說,實是頭等大事。
最怕人和人相比,果真有的人買到了,有的人沒買到。
等往後再有誰家有個婚喪嫁娶的事,诰命們上門後,滿堂鮮亮,獨她一人灰暗,那還有臉再見人?
因此原先還準備看大戲的诰命們,紛紛起身往西路院最裡面的德林号布鋪行去。
趙國公府的幾位年長些的诰命,原本還想為徐氏出頭,可今日随行的嬷嬷是沒資格進來的,各自帶進來一個丫頭,眼下明顯也不是這四個健婦的對手,真撕扯起來,非得顔面掃地不可。
因而鄒氏對徐氏道:“你且先回罷,此事回頭再說。”
徐氏聞言,愈發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被人潑了杯冰水,狼狽不堪。
四個健婦面無表情的站在她跟前,唬的她也不敢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