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江山社稷,這黎庶皇恩,有他一人難道還不夠麼?
何苦,還要将賈薔這樣一個孩子,也牽扯其中?
看着那道年輕清瘦的背影,林如海心中愧然。
但他又知道,眼下絕不是思量這些事的好功夫……
就聽趙東山沉聲道:“甯侯,你想要甚麼樣的交代?”
賈薔冷然道:“你兒子陰謀策劃之事,你問我?”
趙東山臉色難看的緊,果真将這供書交上去,果真以嚴法來辦,按供書上所認,這根本就是丢性命,甚至株連九族之罪。
旁的不說,他趙東山絕無可能再坐在都察院左都禦史的位置上。
不僅他,荊朝雲、楚襄還有康德、常進等一批衣紫大員,朝廷重臣,都要輕則罷官重則入罪。
可能麼?
正當僵持不下時,在房間裡跪着的荊楠忽然大聲道:“甯侯,我們是冤枉的。前日隻有康業是主謀,我們隻不過搭了把手。我們雖對林大人有些成見,卻絕無殺人之心!”
賈薔厲聲道:“滾出來說話!”
未幾,就見五個被打的連走路都搖晃的滿臉血污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賈薔寒聲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狡辯?”
說罷,回過頭來直視荊朝雲,道:“荊大人,令郎倒是機智。來,你這位學識清名滿天下的大學士替我問問他,他知道不知道我先生為了國朝社稷鎮揚州十三載,病的連上朝都艱難?問問他知道不知道,今日果真讓那些臭雞蛋污菜葉和馊水倒在身上,我先生必然會大病一場,甚至發生不測?荊大人,荊相爺,我勞你問問你兒子,他的心,到底是甚麼做的!他敢再說一句謊言,我現在就代你将他的心挖出來,看看是黑還是紅!”
荊朝雲的氣度遠非楚襄、趙東山可比,他平靜的目光一直迎視着賈薔鋒利如刀的眼神,待賈薔說完後,荊朝雲緩緩道:“不必問,老夫也知道,這些個孽障,行下了甚麼好事。”
說罷,對林如海深躬一禮道:“如海兄,荊某人教子無方,出了這樣的混賬事,實在愧對如海兄。稍後,我便進宮面聖,請辭官位。”
林如海聞言,眯了眯眼,擺手道:“荊相言重了,何至于此……依我看來,此事怕還是那位康禦史和常大夫之子所謀。”
荊朝雲當然不可能辭相,便是請辭,隆安帝也不會答允。
荊朝雲在,還能震懾得住景初舊臣,不至于混亂。
一旦他不在,而太上皇還在,韓彬、李晗等人還無法回京擔當大任,那麼繼任者,勢必仍是景初舊臣。
到那時,為了鞏固相位,少不得又是各種争鬥。
果真一片亂象,怕是連社稷都難安穩。
如今,調度軍中諸事,乃是朝廷頭等大事。
朝堂政争,從來不是一件簡單明了的事,尤其是領班軍機大學士,更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重要位置。
荊朝雲動不得,可康家父子,和常家,卻可以動一動。
康德為吏部左侍郎,位高權重,乃荊朝雲門下重臣,左膀右臂。
常進,禦史台大夫,更是舉足輕重的當朝大佬。
禦史台和都察院在前朝其實是一回事,到了本朝,為了防止言官成為軍機大學士的門下走狗,起不到監控朝臣的作用,因此特意分成禦史台和都察院。
其中,禦史大夫領般的禦史,專攻三品以上的當朝大臣,尤其是軍機大學士。
都察院所屬的科道言官們,則監察三品以下的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