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兒氣笑道:“罷了,你如今膀子硬了,我也掰扯不過你了。不過,好些日子沒這樣暢快了,豐兒和繪金好是好,可沒人敢和我吵嘴,不爽利。”
平兒笑道:“這叫甚麼道理?她們若果真敢和你吵嘴,你還不拾掇她們?我雖也是當奴婢出身,可到底和奶奶一般長大,情分不同。”
鳳姐兒越聽越後悔,咬牙道:“當初就不該把你給了薔哥兒!果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全便宜他了……”
話剛說完,登時反應過來失言,俏臉紅若雲霞,豔若桃李。
平兒雖沒說甚麼,但取笑了兩聲,恨的鳳姐兒擡手就打。
隻是她如今病體嬌弱,打也打不疼。
平兒勸道:“好歹先保養好身子罷,如今這一病,也算是好事。前些年你強撐着,累得甚麼似的,心思又重,覺也睡不踏實,平日裡氣性又大,熬的狠了,這次累在一起才病成這樣。不過我們爺說了,眼下病倒,比日後病倒還好些。”
鳳姐兒聞言不解道:“甚麼意思?盼我早點死?”
平兒白她一眼,道:“我們爺說,眼下奶奶還年輕,正是身子骨恢複最快的時候,眼下病倒了,好生養一場,就能養過來,連往日裡積累下的沉珂病根也一并去了。可等再熬幾年,中間再生個一兒半女,元氣大傷,那小病根才會真正熬成大病根,早晚要出大事。所以這一次奶奶病倒,便是塞翁失馬,安知非福?”
鳳姐兒聞言,心下感動,嘴上卻不承認,還取笑道:“你懂個屁的塞翁失馬?哪來的酸氣?”
平兒卻抿嘴笑道:“奶奶不知道?如今我們府上的丫頭,都是要識字的。香菱原本就識字,晴雯也開始學了。十二小戲官個個都識文通墨,我們爺說,她們典故用的比秀才還好。所以,我也開始學起來了。再過二三年,奶奶有不認的字,可以來問我呀……哎喲!”
身上挨了下後,平兒痛叫了聲,可随即還是大笑起來。
鳳姐兒氣個半死,道:“都說甚麼主子養出甚麼丫頭,你如今那主子壞透了,最會作踐人,教得你這丫頭也跟着學壞了!你且給我等着!”
這話說完,連平兒的臉也紅了,嗔道:“奶奶又說瘋話!還說不許我提半個字,你自己倒是句句不離!”
“扯你娘的臊!我哪裡……”
鳳姐兒聞言反口罵道,可想了想,也自知又失言了,跟着不自在起來。
不知想到了甚麼,隻覺得面皮愈發滾燙……
正這時,外面響起豐兒的聲音:“姑娘們來了!”
二人唬了一跳,平兒忙站起來,對鳳姐兒道了聲:“我出去迎迎。”
鳳姐兒皺眉道:“她們怎麼來了……”不過還是道:“你先迎進來罷。”
平兒出去,就見寶钗、湘雲、寶琴并迎春、探春、惜春俱在,她上前要見禮,卻被寶钗一把攔住,嗔怪道:“這是在趕人呢!”
探春也笑道:“可見我們是當了惡客!”
平兒急道:“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哪裡敢這樣……”
“好了好了!”
寶钗拉起平兒的手笑道:“你和鳳丫頭真真是兩個性子的,她是把誰也不放在眼裡,你是把自己不放在眼裡。她該好好和你學學,你也得學學她。”
平兒哪裡肯輕狂,迎着一衆姊妹進屋。
她好奇道:“寶二爺今兒怎沒來?”
湘雲哈哈大笑道:“快别提了,這會兒還在榮慶堂上抹淚呢。”
迎春溫聲笑道:“若是自家姊妹,倒是不妨跟着來坐坐,可今兒來的是尹家郡主,老太太、太太都不許他過來,可難過壞了。”
平兒不好說甚麼,吩咐了繪金、豐兒去備茶後,引着衆人進了中堂。
甫一進門,姑娘們就紛紛驚歎起來,讓平兒很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