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收斂面色,神情肅穆道:“因為此事幹系重大,絕不能有絲毫破綻纰漏!在外面,姑娘若是露面時,必要如方才那般,痛不欲生才好。即便在家裡,也不能有絲毫笑臉。原本真相不該告訴姑娘,姑娘還要持金冊進宮,尋皇後求情。可是爺實在太疼姑娘了,不忍讓你果真受此煎熬磨難,所以就讓我把實情告訴你。”
黛玉聞言,不無自責道:“那……那我現在也可以持金冊進宮……”
“千萬不要!”
李婧鄭重道:“姑娘若是不知實情,進宮自然有大助益。可如今姑娘心裡知道實情,進宮勢必讓人看出破綻來。爺說,宮裡那位皇後娘娘,乃是人精中的人精,便有絲毫不對,也能查出不妥。此事事關重大,姑娘不必冒此風險。”
黛玉聞言,沉默了稍許,心裡也不知是何滋味。
若是賈薔不讓李婧告訴她,她自然備受痛苦煎熬,說不得還會大病一場,卧床不起。
可賈薔讓李婧告訴了她,她心裡也不好受,甯願可以幫賈薔和林如海一些。
李婧看出黛玉心思,笑道:“姑娘不必愧疚甚麼,這原是外面爺們兒之間的勾心鬥角和算計,讓姑娘牽扯進去,才是不妥呢。其實隻要姑娘在家待安穩了,不讓人看出破綻來,就有極大的幫助!而且,時日不會太久……”
黛玉聞言,緩緩點頭,道:“我知道了,打今晚起,我就讓人閉門謝客,一個人在家流淚便是。可還有事沒有?”
李婧遲疑了下,還是道:“賈家那邊,許有些不對。有人想趁爺不在家時,替爺管家。另外,也想接手西斜街那邊的會館……”
黛玉聞言都震驚了,憤怒道:“薔哥兒才入天牢,他們想做甚麼?是哪個的主意?”
李婧苦笑道:“大房、二房都有人起這份心思……”
話音剛落,就看到黛玉闆正起小臉來,不見一絲笑意,行到書桌條幾前,提筆寫下了一行字,交給了李婧。
李婧問道:“甚麼?”
黛玉咬牙恨道:“沒甚麼,就是告訴那些人,不是他們的東西,惦記不得!莫說薔哥兒和我爹爹都沒甚麼,便是有甚麼,你肚子裡也有薔哥兒的骨肉,他的東西,誰也拿不走一分!”
李婧聞言身子一震,跟着就落下淚來,看着黛玉,顫了顫嘴唇說不出話來,卻是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一頭!
……
榮國府,榮慶堂上。
賈母面色凄慌疲憊的坐着,身後鴛鴦亦是難掩驚憂悲痛。
堂下,賈家姊妹們一個未至,但寶玉今日是在的。
除了寶玉外,賈環、賈蘭甚至連大房從來不讓見人的賈琮都露了面。
更讓人驚奇的是,連受傷多時難下床榻的賈赦,今日都坐在一張輪椅上來了。
賈赦須發白了大半,看起來比一年前老了許多,但倨傲的神情依舊未變。
他右手翹着蘭花指,輕輕捋着白須,緩緩道:“那天打雷劈的不孝畜生竟敢當街殺人,殺的還是宰相公子,難道不是輕狂傲慢,撞客了般?他自以為有如海在,就能恣意妄為,沒想到如海如今都困在了山東,生死不知,多半不保,他這回下了天牢大獄,怕也難再出來。就是出來,也成了廢人一個。族長這個位置,豈能還由他來坐?我賈家一門雙國公,怎能由一如此狂悖之畜生為族長?二老爺,你以為如何?我聽說,此畜生對你也不敬過?”
賈政沉吟不語,似在醞釀措辭,倒是上面的王夫人淡漠道:“何止是二位老爺,便是老太太同我們,又何曾被人放在眼裡?有妹丈護着,要娶宰相獨女,又有皇後娘娘護着,要當人家的侄兒姑爺。我們又算哪個位份上的?想啐就啐,想罰就罰。他怕是沒想到,也能有今日。”
“你少說兩句罷!”
賈母臉色難看的制止道:“家和萬事興,薔哥兒許多事做的過了,可也有許多事,做的對。果真人家過兩天再出來了,如海從山東回來了,你們又怎麼說?”
鳳姐兒也小聲道:“且還有皇後娘娘和恪和王爺在,我尋思着,尹家郡主看起來也是極喜歡薔兒的,萬一……”
王夫人眼神漠然的看了鳳姐兒一眼,不過沒多說甚麼。
倒是邢夫人,看着鳳姐兒冷笑一聲道:“你和那孽障雖是叔侄兒關系,可說到底,西府和東府還有幾分血親?更何況,他還不是東府長房正支的。若不是有兩座國公府在,怕是和尋常路人也沒甚差别。你就一口一個薔兒叫着,也不知避諱些?”
鳳姐兒俏臉登時漲紅,好在賈母替她兜着,道:“兩家和睦親近些,總比生分冷落的強。鳳哥兒這般叫,原是我同意的。這會兒子拿這些雞毛蒜皮的事翻舊賬,又值當甚麼?莫非真要鬧個家破人亡才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