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聞言,卻也未怒,他目光淡淡的看着此人,道:“汝便是南孔孔昭然?”
孔昭然年不過二十五六,原本心中激動才站了出來,此刻面對林如海的眼神,壓力還是巨大,他點了點頭,道:“學生便是至聖先師第七十一代嫡傳,孔昭然。”
林如海點點頭,溫聲道:“可有表字?”
孔昭然忙道:“學生表字象之。”
林如海笑了笑,道:“象之,回去好好讀書罷。此事,不是你能參與的。”
孔昭然聞言面色驟變,急道:“林相何出此言?此為我孔家家事,學生為至聖先師嫡脈子孫,豈有不能參與之理?”
後面,恪榮郡王府長史上前賠笑道:“林相,孔舉人是我家王爺的好友。下官這裡,有王爺給您的一封信。王爺素來敬重相爺,您看……”
林如海身後的老仆上前,将信接過來。
看到這一幕,恪榮郡王長史眼睛驟然一亮,難掩激動。
而繡衣衛指揮使魏永則微微皺起眉頭來,不過随即,他的眉頭就舒緩開來。
林如海接過信箋後,竟然風輕雲淡的放到了身旁燈架上的火燭上,信箋随火而起,先是一團明亮,繼而化為灰燼。
恪榮郡王長史面色大變,驚疑道:“林相,你……”
林如海似有些想不明白,面上帶着淡淡疑惑,問道:“你是王府長史,不是王府奴才,豈有擅自離京,摻和此事之理?你還敢到老夫跟前露面,豈不聞王法二字?”
說罷,也不聽其解釋,對魏永道:“打發人,押送回京。”
魏永即刻出手,将此人拿下,丢出書房。
這番變故,讓書房内原本寬送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林如海看着孔昭然道:“南北二孔之争,由來已久。隻是早在百年前,二孔便合宗過一回,聖府為朝廷定為正朔。後來因何緣故再度分宗,朝廷不知,也不想知。所以,衍聖公府隻有一座,便是曲阜聖府。至聖先師嫡傳血脈也隻有一支,便是曲阜本支。本相與你說這些,隻是讓你代老夫傳個話。當初南北分宗時,南孔帶走了‘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唐吳道子繪孔子佩劍圖’和‘至聖文宣王廟祀朱印’三樣先聖至寶。後來合宗時,也隻帶回了‘至聖文宣王廟祀朱印’。眼下聖府文廟宗祠皆要重修,讓南孔将‘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和‘唐吳道子繪孔子佩劍圖’送回來。”
見孔昭然勃然色變,林如海也不與他解釋甚麼,道:“你為小輩,做不得主,回衢州傳話便是,可需要老夫派人送你回去?”
孔昭然聞言頹然,告辭離去。
林如海目光最後落在身着素服,滿面滄桑且難掩悲痛的王守中身上,輕聲道:“孟堅,節哀吶。”
琅琊王氏遭到血洗,王世英那一支雖然是主家,可王世英長房子弟仍多在都中。
反倒是王守中的父祖親輩都在琅琊,遭逢劫難。
最遺憾的是,王世英那一支根基雖在京中,卻是琅琊的主事人,一應勾當,皆為王世英次子在琅琊操持。
王守中這一輩,主要在掌管恒生号,這一回,阖族死絕。
若非如此,林如海也沒有那麼多銀子,來赈濟整個山東……
而王守中顯然沒想到林如海竟知道他的表字,還會如此溫和的待他,一時間眼睛一酸,就落下淚來,跪倒在地泣道:“小人叩謝林相,誅滅白蓮,為我琅琊王氏報仇雪恨!”
林如海歎息一聲,道:“薔兒曾與老夫提起過你,說你雖行商賈事,然心中卻有義俠之心。你年紀還輕,遭逢此大難,還需堅韌。若有甚麼難處,可去尋賈薔。此次前來時,可曾見過他?”
王守中聞言一怔,道:“林相莫非不知,良臣因當街誅殺羅榮長子,被打入天牢……”
不等他說完,魏永忙起身道:“相爺放心,甯侯在京很好,雖因提前殺了羅斌被打入天牢,但有皇上和娘娘護着,還有恪和郡王日夜前去探望,絕無大礙。另外,下官南下時,皇上已經決定放出甯侯了。”
林如海聞言,沉吟稍許後,緩緩道:“老夫記得,刑部尚書祝蒼,是羅榮門生。你說薔兒沒有大礙,那還是出了些變故?”
魏永沒想到林如海這樣敏銳,忙低頭請罪道:“此事皆下官之過,忽略了此節。還是皇上想起後,即刻讓下官将甯侯送去诏獄。甯侯殺三人,廢三人,重傷二人。”
他說完話後,林如海便一直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