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卻恍若未覺,對黛玉等人道:“行禮都拾掇好了?一會兒就要出發了。”
又對李纨道:“大嬸嬸引着她們去準備罷。”
不想賈母卻道:“也不必急着走,将來都是要做管家太太的,也都大了,留下來看一看,長長眼,免得将來管起家來睜眼瞎。”
賈薔淡淡一笑,在黛玉等的擔憂目光下,讓諸姊妹落座,他則走到賈母并列的另一主座站定,那裡坐着的,是賈政。
賈政被賈薔注視後,面皮陡然漲紅,然而還是站起身後,讓出了主座。
見此,王夫人亦是臉色難掩怒意,看向賈母。
這是當着晚輩的面,将賈政的臉掃落在地,狠狠踐踏!
不過,賈母雖然心疼壞了,可又覺得,若是能讓賈薔出一口氣,就不再鬧了,也無不可。
待賈薔坐定後,她歎息一聲,埋怨道:“大老爺那件事,是做差了,他老糊塗了,你何必和他一般見識?再者,二老爺又何曾招惹過你,你就這樣待他?”
賈薔聞言冷笑一聲,道:“老糊塗了?我看他一點都沒糊塗。見我落難入獄,當即就不再裝死爬了起來,帶人打上東府來,要奪我家業錢财。論貪婪無恥,卑鄙下作,此人為我平生僅見!這也算老糊塗?我看他精明的很!至于二老爺……
就我所知,賈赦動手前,專門禀報過老太太和二老爺。老太太你……倒也罷了,我權當你真想管教,卻管教不得,而不是存下私念,想将那份家業分給寶玉。二老爺呢?他主掌榮國府,管着西府,又素以清正自居,怎麼眼見着賈赦貪婪的向我東府伸來爪子,卻故作不知?你的清正端方何在?你的正氣凜然呢?
好好好,我就權當你礙于情面,管束不得你大哥。不過,也請你以後莫要再端着一份長輩的架子于本侯跟前拿大。從今往後,你于我而言,不過一族人罷。
另外,你以二房掌家,名不正言不順,這才管的心虛,管的一團稀爛!今日我就以族長之命,廢了你榮府管家之權!也真是笑話,堂堂國公府長房偏居東路院,你一個未襲爵的次子堂而皇之的坐享整個國公府,天下間豈有這樣的道理?
今日,本侯就以族長之身,撥亂反正!二房從今往後,讓出中路院榮禧堂!”
此言一出,滿堂大驚,賈母一時都說不出話來,賈政更是面色慘白滿面倉惶。
他在意的不是失去了這份家業,而是被賈薔戳破了那層面皮,揭開了他一直裝作不知的面具,更将他心中不願人知的陰私,暴露了個底朝天!
執掌榮國府,管理這份家業,是他強争來的麼?
并不是。
當初賈赦成親時,先榮國賈代善尚在,賈赦自然要住在東路院。
東路院原是為家中長子所準備,親長在時,長子成親後,便住在東路院。
隻是後來,賈赦實在不成器,不得賈代善喜愛,屢屢見責。
等賈代善死後,賈母就尋了個由頭,讓賈赦繼續住在東路院,她則和小兒子小兒媳一起過。
賈赦自身沒甚能為,不過襲了個一品将軍的爵兒,全靠祖蔭。
他這樣的爵位,若是惹怒了賈母,持金冊上奏一本,是可以直接廢黜了的。
所以,賈赦也不敢說甚麼。
就這樣,打着孝道的名義,二房在榮國府中路院就算紮下根來。
這些原是西府潛在的不好挑明之事,如今被賈薔當面說破,賈政又哪有面目再住在國公府中?
可他心如死灰願意認賬,王夫人卻不願。
王夫人也顧不得去當菩薩了,她聲音尖銳道:“你憑甚麼做主?東府的小輩,還管到西府長輩頭上來了?你便是族長,還能邁得過老太太去?”
賈薔看都未看王夫人一眼,淡淡道:“王氏,你在背後說三道四,你以為我不知道?罷了,我給皇貴妃和王子騰一個體面,稍後打發人,去請王子騰來,讓他帶你回王家管教罷。”
王夫人霍然起身,顫抖怒道:“我自賈家門來,孝順舅姑,相夫教子,從沒人說半個不字,如今卻不知犯了七出哪一條,讓我受此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