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前,鴛鴦和李纨攙扶着賈母,遙望着前院方向。
賈政、寶玉、賈環、賈蘭,則在得了車駕已入正門的信後,急急在二門處相迎。
“來了!”
眼睛有些紅腫的賈環忽然叫了聲,正出神的寶玉一個激靈,擡眼看去。
就見賈薔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上,護着一八擡大轎進來。
至二門前,賈薔翻身下馬,與上前見禮的賈蘭微微颔首,卻未搭理其他三人,上前撩起轎簾,請了林如海下轎。
“如海……”
賈政似短短幾天内蒼老了十多年,鬓角甚至可見星星點點的斑白。
看到林如海下轎,隻喚了一聲,就再也難言,淚如雨下。
他這一哭,也牽動寶玉、賈環的傷心事。
寶玉默默流下兩行淚來,賈環則是嚎啕大哭。
賈蘭倒還好,看了賈政等人一眼後,低下了頭。
林如海與賈薔對視一眼後,見賈薔嘴角滿是冷笑,與他微微搖了搖頭,而後微笑道:“存周啊,何故如此?”
賈政将臉偏向一旁,連連擺手,示意無言以對,也有難言之苦……
倒是賈蘭上前,躬身道:“姑祖丈,祖母和趙姨奶奶入佛庵禮佛去了。”
林如海聞言訝然,眉尖微微一揚,看向身旁賈薔。
賈薔搖了搖頭後,冷笑道:“王子騰夫人突然死了,許他們以為是我的手尾,所以早早送了進去。隻是,趙姨娘怎也被送進去了?我素來不曾苛責過那愚婦,老太太也不會想到送她進去。她連字都不識,禮的哪門子佛?是了,想來是二太太自己不甘寂寞,尋個解悶兒的人進去。寶玉,你怎不進去陪你娘?”
寶玉:“……”
林如海歎息一聲道:“苛責了些,雖有過,不至于此。再怎樣,也該與皇貴妃和寶玉留些體面。走罷,去見老太太。”
一行無話,前往賈母院。
老遠看到賈薔攙扶着林如海過來,賈母拄着拐上前迎了幾步,亦是未語淚先流……
“老太太,使不得啊!天氣涼了,怎好迎出來?”
林如海加快步伐,上前兩步扶住賈母,微笑言道。
賈母目光在賈薔冷淡的臉上掃過,然後看着林如海落淚道:“如海啊,家門不幸!你大内兄他們做下了差事,如今薔哥兒回來了要清算,險些就要家破人亡呐。雖他們罪有應得,可能否看在我的面上,多容他們兩年,等我眼睛一閉,去見國公爺時,随他們姓賈的怎麼鬥罷。”
林如海未開口,賈薔冷淡道:“賈赦帶人打上東府時,老太太怎沒拿這番話說他?那時不好勸他,點了頭,這會兒讓我寬容大度些,多容他們兩年?我最恨别人讓我大度些!留得這樣的族中長輩在身邊,我晚上睡覺都不敢閉眼!”
林如海拍了拍賈薔的肩膀,道:“薔兒,到裡面說罷,老太太春秋已高,不好在外面捱着。”
賈薔點點頭,便不再多言。
賈母雖臉色難看,可見他如此聽林如海之言,心裡多生出些希望來。
一行人入了榮慶堂落座後,賈母看了眼站在林如海身後的賈薔,道:“薔哥兒也坐罷。”
賈薔搖頭道:“不必。先生若在上座,我勉強有坐的道理。先生在客座,我身為弟子,焉能齊坐。”
林如海對賈母笑道:“那就讓他站着罷,今兒在宮裡和恪懷郡王起沖突,兩人一起挨了回廷杖,我看皇上和皇後娘娘也是寵得厲害,讓他站站,也好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