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搖頭道:“傳進宮裡去,愈發對皇貴妃不利了。”
說罷,轉頭看向賈薔,道:“雖受些委屈,但我聽聞宮裡皇貴妃待你還是不錯的。你常去鳳藻宮,此事難道不是真的?”
賈薔聞言,臉上的冰冷漸漸融化了些,緩緩點頭道:“大姑姑見我,很是親近。”
林如海笑了笑,道:“她去宮裡年月太久,常年見不着親人,見了你,自然親近。賈家拿你當親人的不多,老太太是一個,皇貴妃也一定是一個。哪怕看在她的面上,你總要留些餘地才好。”
賈薔聞言遲疑起來,道:“可王氏,絕不會就此作罷。若有朝一日,弟子再遇到危難時,落井下石害我者,必是她。”
賈母忙一疊聲道:“斷不會,斷不會!有我在,斷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生。就算我死了,也有老爺在……”
賈薔冷笑道:“他?他攔住賈赦了麼?”
賈母苦勸道:“大老爺是他兄長,他攔不住是有原故的。老爺素來甚麼樣的性子,你難道果真不知?但太太不會,她若胡來,老爺必會管教……政兒?”
賈政長歎一聲道:“薔哥兒,此事,确是我之過也。如今,我也搬離了榮禧堂,也上書去吏部辭了官,從此就在家中閉門讀書,不再招惹外面的事了。”
又跪下同賈母道:“老太太,父親一世英名,不想兒子卻如此無能,上不能光宗耀祖,重振門楣,使高堂父母榮光。下,不能獨善其身,修身齊家。好好一個國公府交到兒子手裡,卻弄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兒子愧對父親在天之靈,也愧對母親慈愛。母親這樣的年歲,還為兒孫操勞憂愁,兒子不孝愧為人子!”
說罷,磕起頭來。
賈母淚如雨下,對寶玉道:“快扶起你老子來。”
寶玉上前去扶,竟扶不起。
賈環和賈蘭上前後,合三人之力,才總算攙扶了起來,額頭已是一片青紫。
林如海見之,輕輕一歎,勸道:“存周啊,嶽丈大人在世時,曾有一日,與我專門說起你與大内兄。”
此言一出,賈母、賈政等人的眼神都望了過來。
林如海道:“嶽丈大人那時同我說,大内兄志大而才疏,好逸惡勞,難當大任。因此,他老人家未與他謀過一官半職。至于二内兄,雖才賦平平,但濡慕清正之學。若能持身正,則可守住家業。
才華從來天授,人力強求不得。好在賈家乃世勳之族,即便有一二代出不得人才,可隻要有持身清正之人掌家,嚴加管教族中子弟,則早晚能出有才能之子弟,重振門楣!
存周,你于修己身上,其實并無太大的問題。隻是,根底有些軟,底氣不足,雖掌家,手段卻不足,管的不嚴謹。
不過,如今既然已決定清靜讀書,修身養性,居家奉養老太太,那也是好事。
我聽薔兒說,珠哥兒的兒子蘭兒是個有志氣的?”
賈母、賈政忙讓賈蘭上前叩拜,林如海打量了番小小年紀就頗有些沉穩氣的賈蘭,點點頭,回頭對賈薔道:“是不錯,要好好栽培呢。”
賈薔笑了笑,道:“如今賈家族學裡授課業的先生,都是從翰林院緻仕的老翰林中選的。另外,還有教騎射的武師傅。不求他們文武雙全,也要練就一身好體魄。蘭哥兒不錯,早晚有個好前程。”
林如海笑道:“既然如此,等将來梅姨娘所出若是兒子,也送到賈家族學裡讀書罷。”
賈母本想落下面皮了求一遭,讓賈蘭也拜在林如海名下,說不得,還能平衡一下,可聽聞此言,就再不多說甚麼了……
賈薔則哈哈笑道:“原該如此,倒不是請不起西席單獨授業。隻是小孩子,終究還是要和同齡人一并學習成長,更有好處,心性上也可進步。”
林如海點點頭,回過頭來,同賈母笑道:“那麼,此事就說準了,大内兄夫婦去莊子住一年,再去甘肅鎮,我聽薔兒說,他已經從皇上那裡讨了個沙堡屯長之職?”
賈薔點點頭,道:“是,皇上親口許的。”
賈母雖然吃了一驚,心想原不是說是副總兵麼?不過這會兒也不敢多言甚麼,保住二房要緊。
林如海繼續道:“存周在西路院奉養老太太,清靜做學問,往後朝廷裡形勢愈發複雜,你就莫要參與官面上的人情往來了。”
賈政點頭道:“原是如此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