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兒在一旁和平兒對視了眼,二人眼中都閃過一抹擔憂,鳳姐兒笑着打圓場道:“林妹妹,秦氏在東府悶久了,這回也跟着出來逛逛,都是托你的福!你是最大方的,想來薔兒也是知道你不會怪罪,這才多帶了些人來……”
“呸!”
對上鳳姐兒黛玉就自如許多,啐笑道:“我倒是不怪罪旁人,單怪罪你。誰讓你上來的?”
鳳姐兒高聲笑道:“哎喲喲!你當我願意上你家船?不信你問問她們姊妹,昨兒在榮慶堂上,我都求了情,讓薔兒換大嫂子來逛這一遭罷,我留在家裡服侍老太太,看管家裡。偏薔兒不許,非要讓我來,我有甚麼法子?”
一旁平兒見黛玉臉色都變了,忙解釋道:“姑娘别聽奶奶輕狂,爺那是教給了奶奶差事……”
黛玉奇道:“她能做甚麼?”
鳳姐兒也看出黛玉的不喜,笑道:“我還能做甚麼?除了替你們家那位得罪人去,又能做甚麼好差事?我這哪裡是回娘家去,分明是要回去做惡人!林妹妹昨兒是沒來,不然必是要你評評理的!
我多少年沒回娘家,本想帶些值錢的回去,讓薔兒看到了,愣是讓林之孝又收了回去,隻讓帶些京城土産回娘家。這還不算,還要帶四個繡衣衛番子。讓我回家給金陵賈家和王家的人說,讓他們不要作死,誰做過甚麼惡,該補救的補救,補救不得的就自首。還有朝廷就要丈量田畝清查土地了,讓金陵老親一個個尾巴夾緊了,不許違逆。不然,回過頭來死到臨頭莫怪他……
林妹妹,你說說,我這是回娘家省親的,還是回娘家絕交關系,恩斷義絕和人結仇去的?”
黛玉心下好笑,面上則正色道:“他既然讓你去這樣辦,自是為了王家、賈家在金陵的親族好。許是他們一時不能明白,可等上些時日,他們必會明白過來,你是真心為他們好的。”
一旁探春、湘雲聞言,差點沒笑的仰倒過去。
湘雲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同鳳姐兒笑道:“二嫂子你還是歇歇罷,也不看看你在同哪個告狀!林姐姐能向着你?”
鳳姐兒也是又氣又好笑,不過她本意原也真在告狀,隻能連連苦笑道:“罷罷罷,真是那邊挨了欺負,這邊又受折磨,我真是好苦的命呐!”
黛玉不理她,對于鳳姐兒的讨好和可卿的畏懼心知肚明。
但她不喜歡這樣,雖對有些事不滿意,但她卻不會把賬算在這些苦命女子身上。
按下此節不表,黛玉看向探春,笑道:“我記得你喜歡那兩句詩: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這回可要圓你的夢了?”
探春灑然一笑,輕輕将船窗打開一條縫隙,清寒的河面晨風吹進,讓人精神一振。
東方旭日初升,金色陽光灑了進來,探春喜愛之極,她輕聲笑道:“二嫂子雖有些拍馬屁,但話也不算差。咱們能有這樣的機會,确實托了林姐姐的福呢。”
單憑她一個庶出丫頭,湘雲和惜春這樣無父無母的孤女,又怎麼可能享受到這樣的福氣?
她心裡是明白的……
黛玉氣笑道:“我就說,一個個成仙成佛了不成?出這樣遠的門兒,走那麼些天,一個個一點看不出離别之苦來,原來都藏在這,對着我來了不是?便是沒有我,你們想去南邊兒逛逛,薔哥兒打發鳳姐姐去南省辦事,你們想一道去,難道果真就去不成?三丫頭,還有雲丫頭,薔哥兒待你們難道差了?往後要長相處的,都少輕狂!連你們也是。”星眸一轉,将平兒、可卿也帶了進來。
平兒自是滿面笑容,便是可卿臉上,也浮起了感激之情。
寶琴在一旁嘻嘻笑,黛玉嗔她一眼後,就聽湘雲笑道:“薔哥哥哪都好,就是沒甚詩才……”
黛玉聞言,眼睛一亮,笑道:“說起這個來,我倒想起先前春時,他在桃園莊子上作的一首詩了……”
話音未落,姊妹們便炸開了鍋。
“啊?薔哥兒還會作詩?他不是一直說不會麼?”
“快快快,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黛玉笑道:“原詩詞怎可能帶在身上?你們取紙筆來,我寫出來便是。”
平兒忙去尋紙墨筆硯,她有這個覺悟,那就是在船上,一定要将黛玉伺候好,不能讓她受一點委屈。
雖然如今仍喊鳳姐兒為奶奶,但她心裡還是明白的,眼下真正的奶奶隻有一個,那就是黛玉。
盡管,黛玉不許她們對她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