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仍是一身常服,外罩一件猩猩氈大氅,與往日并無不同。
他目光依次看過衆人,笑道:“宣府離京還不到四百裡,快馬一日即到。我在那裡若是打到了野雞雪兔甚麼的,就讓人送回來。若是有顔色好看的小馬,也使人送回來。”
本來女人們多含有淚水,擔憂不已,可聽他說的輕巧,又都笑了起來。
鳳姐兒高聲笑道:“薔兒,若送些小野雞、小野馬甚麼的倒不要緊,可别帶回個鞑子公主回來!”
衆人轟然大笑,賈母笑罵道:“偏你會說話,倒也算個喜兆,莫不是喜鵲托生的?”
鳳姐兒目光從李纨容光煥發白裡透紅的俏臉上掃過,笑了聲,道:“我不成,不像大嫂子是讀過書的,她叫的才好聽!”
衆人又一陣笑鬧後,鳳姐兒走到李纨身旁,小聲笑道:“大嫂子,蘭兒真是越來越懂事了,方才遇到我,還問我身子骨可安穩了些,昨晚你陪我可陪的真好!”
李纨俏臉登時大紅,想解釋甚麼,鳳姐兒已經走開了,到賈薔、黛玉跟前說起話來。
其實也不過是一遍又一遍的叮囑,昨晚吃飯時已經說了許多回,但哪裡說的夠?
賈薔耐着性子,點了無數次的頭,讓她們過足了瘾……
直到前面來人傳話,鎮國公府、理國公府等十家開國勳臣,并王家王子騰,前來送行。
當初朝野上下皆罵賈薔,喊打喊殺時,王子騰未出來落井下石,但也未曾為賈薔說過話,還将兩個庶子王安王雲招回了家……
雖然事後,王安、王雲又被放了回來,但王子騰始終未出面。
不想今日倒是露面了……
終于,千叮咛萬囑咐後,女眷們還是知道了,離别的時候要到了。
竟是惜春先哭了起來,這一哭,便勾起了滿堂人的眼淚……
賈薔耐不得這個,笑着與滿堂人作一揖,目光又與黛玉淚眼婆娑的眼神凝了凝後,終究轉身闊步離去。
……
甯府前廳。
看到牛繼宗、柳芳、胡深等站立相迎,王子騰獨站一邊,賈薔卻未帶異色,拱手笑道:“何須如此興師動衆?”
牛繼宗歎道:“上回甯侯還勸我等莫要去九邊,誰料轉過臉來,甯侯倒是不得不走一遭。閑話且不多說,家裡還有幾個上過戰場的老兵,沒多大能為,甯侯若不嫌棄,且收下使喚罷。”
柳芳笑道:“這就是一點心意,我們府也有六七個,能為多大不敢保證,但一定忠心!”
其他人也紛紛慷慨解囊,彙聚出五十人來。
最後,王子騰出面拱手道:“甯侯,本無顔相見,隻是王安、王雲兩個犬子,已不吃不喝三日。言既不能忤逆我這個父親,又愧對甯侯栽培之恩,忠孝難兩全,隻能自斃。我問過了,這兩孩子自願入賈家為親兵,生死随命。甯侯,王家雖不成器,還求你可憐此二愚子罷。”
聽聞此言,再看王子騰滿臉愧容,偏過頭去無顔相對的神情,衆人多有動容。
賈薔笑了笑,道:“倒也不必如此,王安、王雲我很看好,将來能成大器,讓他們來罷。”
王子騰聞言面上愧色愈深,拱手道:“就在門外!甯侯,此二子往後生死在你,王家再不過問。”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去。
牛繼宗望其背影,歎息一聲道:“此人,若非家族所累,亦是一方人物,可惜了。”
說罷,同賈薔道:“甯侯,這一别,卻不知何日再見。我等外放的信兒,應該也快下來了。若是甯侯凱旋前離京,再相見,怕要數年之後。我等必勞記甯侯關于海防、海軍之事,盡力而為!自此而後,甯侯孤身周旋于元平功臣之間,還要多多保重才是!”
“甯侯,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