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大夫韓琮沉聲道:“王爺慎言!東城治安、火禁一直由兵馬司掌管,兵馬司素來要求百姓遵守秩序禮數,無論何時,凡三人以上者,皆需有序排隊,違者罰錢十文。且一旦出現超過五十人聚集之事,必有兵馬司兵丁出現,維持秩序。此議曾為禦史彈劾,有欺民擾民之嫌。如今看來,卻是一項善政。”
韓彬亦不無警告道:“十萬石海糧之損,為天災和海匪之禍而起,恪榮郡王為觀政皇子,話不可輕言。”
誰都不是傻子,李時在指向哪一個,衆人心知肚明。
但這種莫須有的罪名若是都能在養心殿内出現,那就是亂政之始。
李時聞言,忙躬身認錯道:“小王并無他意,隻是……百姓們不知天象之變,隻認為是内務府錢莊之更換,才緻使海糧斷絕,多有罪小王之處。一時氣昏了頭……”
李時敢說敢認,還能認錯,這讓諸位軍機的面色好看了不少。
隆安帝面無表情的看着李時……
張谷搖頭道:“便是賈薔仍管着内務府錢莊,這等事該發生的也少不了,王爺不必往心裡去。外面罵軍機處都是草包宰相的也不少……”
韓彬淡淡道:“國事艱難,影響百姓生計,被罵一聲草包又如何?不過督促我等更加勤勉為政罷。需知,爾俸爾祿,民脂民膏。”
張谷苦笑一聲道:“元輔所言甚是,仆明白,也認了。”
李時眼角抽動了下,心裡難堪的要死。
這又是含沙射影的對他一通訓斥……
隆安帝目光深沉的掃了李時一眼後,問道:“林愛卿何在?”
話音剛落,就聽殿外内侍傳報,林如海到來。
待宣入内後,隆安帝忙問道:“林愛卿,戶部可有糧米可放?”
林如海見禮罷,微笑道:“臣已經調撥戶部糧倉存糧一萬石,發往各處平息争糧之亂。另外,臣已下令,查抄了此次出事的鄭家糧号。大燕雖遇到些難關,但不是亂世,由不得糧商們恣意屯糧惜售漲價,大發這等國難财。皇上放心,這次風波,很快就能平定下來。其實京城并不缺糧,再怎樣,漕運未絕,百姓們吃用的糧食并未減少。眼下不過是糧商想借機發财,故意為之罷。”
養心殿内諸人悚然一驚,韓彬沉聲道:“如海,你查抄了鄭家?”
林如海點點頭,又笑問道:“查抄不得麼?鄭家民生糧鋪惹出這樣的大亂來,戶部沒有封查之權?虧他家也有臉叫甚麼民生糧号。”
韓彬沉聲道:“戶部是有封查之權……可自此之後,你勢必為士林清流中衆矢之的!鄭家雖無高官,卻連出三代大儒,門生遍布朝野,尤其在江南……你就等着挨罵罷!”
一個與民争利面目可憎的貪惡權相的形象,是斷跑不了了。
林如海笑了一聲,同隆安帝道:“臣為皇上信重,托以戶部國事。如今卻因短缺糧食搞成這個樣子,治罪都是應該的,挨些罵,難道不是應該的?罵就罵罷,國事為重。”
隆安帝聞言,淡淡掃了眼面色僵硬的李時後,欣慰歎息道:“這如何怪得到愛卿?一來天時艱難,二又有邊患作亂,愛卿殚精竭慮,不為自身聲名着慮,下狠手治理奸商惡賈,實為國士之臣。果有罵名,朕與愛卿同擔。”
林如海謝恩罷,左骧則關心道:“林大人,鄭家那糧号,抄出多少糧食來?”
林如海道:“三萬石。”
衆人聞言皆吸了口涼氣,李晗皺眉道:“怎會這麼多?”
林如海淡淡道:“準備多時了,去歲為了赈濟山東、甘肅,直隸各處藩庫糧倉都沒有多少存餘。先前若無海外之糧的消息傳來,糧價此刻原本就應該節節攀高。囤積三萬石,待糧價升高之後,能得巨利。”
諸君臣對鄭家的感觀,愈發厭惡。
隆安帝聽聞這麼多,再一算,心裡長出了口氣,緩緩道:“如此一來,宣府糧草也就夠了。”
李時淡淡掃了眼林如海,心道這般下狠力,還不是為了他那個弟子賈薔?他是怕賈薔在邊關餓死罷……
這一對師徒,慣會在禦前賣乖讨好。
這念頭剛起,忽見殿外進一内侍,躬身道:“皇爺,殿外有宣府八百裡加急文書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