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帝轉面看了一眼,心思微動。
天子從來孤獨多疑,尤其涉及皇權之時,便是枕邊人,又如何信得過?
他亦知皇後聰明絕頂,這樣的人,按理絕不會甘心讓那個位置,落到嫡子之外的皇子身上……
隻是皇長子李景的性子執拗僻傲,非人主之相。
那麼就剩一個李暄了……
可皇後為何還如此縱容李暄荒唐胡鬧?
難道,果真願意看到李時上位……
其實倒也未必是李時,雲貴人有了身孕。
而隆安帝自忖,未必不能再活個十五六年……
不管如何,有一個不偏執不強求皇位的皇後,都是件幸事……
“梓童就憑他胡鬧?”
隆安帝心思轉罷,看着尹後問道。
尹後溫婉一笑,看着李暄耷眉臊眼的模樣,溫聲笑道:“皇上,如今眼見着皇上新政就要大行天下,再無人能阻擋,臣妾除了盡心侍奉好皇上的膳食外,就希望看到幾個皇兒都能安康平順。五兒願意做閑王,就讓他清閑自在去罷。這時日過的可真快,一轉眼,他也當父親了。臣妾卻總覺着,他還是襁褓中的嬰孩,憊賴頑皮的皇兒……他是個有福之人,有皇上護着,有哥哥們疼着,還有一個臭味相投的知己好友。臣妾以為,這樣就是極好的。”
隆安帝聞言,深深看了尹後一眼,再看向正巴巴望着他的李暄,緩緩道:“那就速去速回,傳旨之後,和賈薔先一步回京。你先别咧嘴高興,去了宣鎮莫要插手任何軍政之事,敢在宣府胡鬧,回來後朕扒了你們的好皮!”
……
宣府,鎮城。
城牆上。
若非城牆上仍有斷臂殘肢和濃郁的血色凍結在磚面上,慘烈兇狠的厮殺仿佛已經過去了很久。
戰争,着實殘酷殘忍。
寒冬月夜下,賈薔并董川、華安就着火把的光芒走在城牆上,再看一看。
距離回京的時刻不遠了,原還想着在宣鎮避一避風頭,等海糧案過去後再回京。
可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林如海在京抄了鄭家糧号,他在宣府抄了範家,形勢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雖然要承受範家、鄭家所在勢力的反噬,但相比于和隆安帝、李時父子硬碰硬的幹,還是要緩和的多。
這一場,最大的輸家應該就是落了個貪婪平庸之名的李時罷……
“快要回京了……”
賈薔扶着女牆,北望白茫茫一片的草原道:“這一戰後,北疆至少能安甯二十年。”
華安笑道:“多虧了良臣。”
賈薔搖頭道:“真正作戰的是淮安侯府和宣鎮士卒,奇襲五裡堡功在子儀。世叔往朝廷上遞的折子,有些過了。待子儀太過苛刻。”
華安聞言,面色有些尴尬,道:“良臣,我爹他……”
董川在一旁笑了笑,道:“沒甚麼,其實也未說錯甚麼。此戰能盡一份心意就好,至少能問心無愧。”
賈薔拍了拍董川的肩膀,道:“回京後,我會同皇上和軍機處詳細說明。不過也别怪淮安侯,若他不在這個位置,他也不會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