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林忙去取來,姜铎緩緩道:“老子,要寫遺折。我說,你寫。”
諸人唬了一跳,姜保忙道:“父親要打罵懲罰兒孫們容易,何苦要寫這不吉利的……”
姜铎冷笑一聲道:“有打罵你們的氣力,老子不如去攮個女鬼!”
一旁鄒氏吃不住這騷氣了,嗔怪了聲:“老太爺,這麼多兒孫在跟前呢!”
姜铎掉的沒毛的眉頭挑了挑,癟了癟沒牙的嘴,不過到底收斂了,沒再繼續騷氣沖天,念起遺折來:“皇上,老臣……本布衣,躬耕于遼東,苟全性命于亂世……”
姜家子孫齊齊扯了扯嘴角,面色無奈。
您老這尊榮,和諸葛武侯差的有些遠了罷……
許是姜铎也覺得不大合适,咂摸了下嘴,道:“罷了,劃掉罷,功過交由春秋來定,老子還是謙遜些。”
衆人:“……”
姜铎閉目休養了片刻後,又道:“皇上,老臣……自太祖十三年入軍中,曆經……曆經太祖、世祖、景初、隆安四朝。世祖以微薄之功封國公,聖祖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立為軍機,咨臣以當世之事。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罷了,這句也劃掉罷。”
姜家兒孫心累,怪道昨兒這位老爺子讓姜林讀了半宿《出師表》,原來這會兒抄用……
又過了一炷香功夫後,姜铎方再度開口,這一開口,雖是粗淺白話,卻又石破天驚……
“皇上啊,老臣一生謹慎,實不想因兒孫不肖,累得一世之名盡毀。長子志大才疏,不堪大用。次子庸庸碌碌,傲慢驕狂。三子已廢,四子心思陰微,子侄尚不能容,豈能以誠事君?故而,皆不可用。趙國公之世爵,子不賢,則傳孫,老臣請皇上念臣曆四朝輔三帝七十二載微薄之功的份上,準臣所請,老臣叩首謝恩。願皇上新政大行天下,開辟我大燕隆安盛世,打下萬世不易之社稷根基。”
“父親!!焉能如此?!”
……
甯國府,甯安堂。
“老太太,這事果真要商議,你老也尋錯人了。小婧能做得了主?便是說動了她,薔哥兒回來不認,她也是沒法子的。所以你也别為難她了,等薔哥兒回來,你與他談妥了,自然也就作準了。”
眼見李婧下不來台,黛玉笑着解圍道。
賈母生生氣笑,轉頭同薛姨媽道:“我倒成壞人了!”
她這番安排,的确存着為黛玉着想的心思。
長子安排在外,超然于諸子之中,但賈家顯然不會薄待了他。
便是沒有那輕車都尉的爵兒,這邊該給的恩寵一樣少不了。
可這孩子卻隻認李婧一人,甚至心還在李家那邊,便是不孝敬賈薔、黛玉,也不犯甚麼過錯。
如此好處都舍給那邊了,這邊甚麼也落不着。
從今往後,李婧說不得隻想着往那邊扒拉東西……
這是人性,不是猜疑。
所以,賈母才想将李峥留在賈家。
薛姨媽勸道:“薔哥兒、姑娘都是第一等聰明的,他們如今的想法和咱們不同了。若不是相府又有了血脈,當初薔哥兒還打算再出繼一個姓林來着……”
衆人轟然大笑,黛玉俏臉通紅。
獨賈母氣道:“我自打進賈家門兒做重孫媳婦起,到如今連重孫都有了子嗣,大半輩子憑甚麼離奇事沒有見過?偏沒見過這号将自己骨肉到處送的!”
不過也知道她說甚麼沒用,衆人哄勸稍許後,看着孩子又笑了起來,道:“瞧瞧那眼睛和鼻子,和他們老子豈不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薔哥兒小時候便是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