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後莞爾一笑,道:“有的人,你對他再好,他也隻作尋常。可你若未幫他,那就成仇了,而且是大仇。”
李暄聞言恍然,随即黑下臉來,道:“他還想着讓兒臣和賈薔去幫他?”
尹後微微眯起眼來,道:“你四哥快撐不住了,宗室諸王便是你父皇都要仔細應對,更何況還有勳臣?宗室隻是宗親顯貴,武勳,尤其是元平功臣,卻是有兵權在手。你四哥這一回,名望大失不說,還得罪了許多掌軍權貴。若非如此,他又豈能恨到這個地步?”
李暄聞言扯了扯嘴角,道:“母後,真不幫四哥?”
尹後搖頭道:“你莫要以為母後是在糊弄他,并非如此。你父皇事前也必是想到了,内務府錢莊轉手後會遇到眼下的難處,可他還是交給了你四哥,為何?若果真你四哥能度過這一關,能化解了這一難題,儲君之位,再無人能與他争鋒。可惜,他從開始就走錯了路。眼下也并非沒有補救的機會,可是……”
可是又被他的自作聰明給失去了!
今日李時若如李景那樣庇佑李暄,而非等風平浪靜後再來獻好,他未嘗沒有一絲機會……
李暄小聲道:“母後,化解之法,可是賈薔那小子?”
尹後笑道:“除了他,還有誰?”
李暄想了想問道:“若父皇讓他出手呢?他先生還是公忠體國的……”
尹後笑道:“你小瞧賈薔骨子裡的傲氣了,今日他就敢甩臉子走人,為何?這就是因功封爵和蔭封嗣爵的分别。天下是天子的,是天家的,卻也是百官,是勳貴的。天子也要講規矩,否則,便失人心。失去了人心的天子,是坐不穩皇位的。
賈薔屢屢大功于國,除非犯了死忌,天家鐵了心要鏟除他,沒有餘地。否則,他是有讨價還價的本錢的。他若堅持不就,你父皇又能将他如何?
莫要忘了,如今不止他先生林如海庇佑着他,莫名其妙又多了一個禦史大夫韓琮!連本宮也是開了眼了,那混賬小賊的德行,居然能入得了韓邃庵的眼,幾番為他說話。
還有韓彬、張谷,也都有為他說話的意思。他若不就,你父皇也沒甚法子。”
李暄聞言不大高興了,撇嘴道:“他能有這番造化,都是兒臣平日裡教誨的好。”
尹後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就見李暄嘿嘿笑道:“母後也别誇他了,這小子此刻多半正在坐蠟。他家裡内眷也多好詩詞,他卻拿了這樣的好詞去豐樂樓梳籠花魁,林如海的千金,居然可不是善茬,最是他的軟肋!”
沒理會李暄的幸災樂禍,尹後鳳眸微眯,望向玻璃窗外如墨夜空上的一輪皎月,心中默默一歎:
人生若隻如初見……
……
神京西城,榮國府。
榮慶堂。
賈家姊妹們正在等消息,卻見鳳姐兒氣沖沖的走了回來。
姊妹們驚奇,賈母也納罕道:“這樣快就辦妥了?”
鳳姐兒氣惱道:“辦個……辦甚麼?剛去還未露面,就被林丫頭給轟了回來。這林丫頭如今愈發霸道了,倒忘了當初我是怎麼待她的!”
衆人都笑了起來,李纨道:“那邊正在氣頭上,你去了可是亂說話了?”
探春笑道:“二嫂子從來都是尚未蒙面,先得其聲。”
鳳姐兒氣笑道:“我罵那狐狸精還不成?”
迎春笑道:“你還未知是怎麼回事,就開口罵人,若是那邊談得好,豈不讓林妹妹難做?”
鳳姐兒搖頭道:“能談甚麼好?旁的我不知道,此事我再清楚不過。薔兒早八百年說過,再不碰那些青樓花魁。”
薛姨媽納罕道:“是沒聽說過有這些事……這又是為甚麼?”
鳳姐兒得意了些,笑道:“姨媽不知,薔兒看着張牙舞爪厲害的不得了,卻是心軟之人。他隻道那些花魁多是身不由己落入火坑的可憐人,世道如此,他眼下還救不得所有人,卻也絕不會以其為頑物,助纣為虐。還道将來總有一日,讓那些姑娘多能靠一己之力為生,不被人欺壓糟踐。當然,有那麼起子自甘堕落的,就不必理會了。但他更不會碰那樣的女子……咱們賈家的族長一日為他,賈家族人誰往那等地方去,就要族規嚴懲。你們說說,那花魁能進賈家麼?我難道罵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