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眼圈到底又紅了,上前數步靠近,仔細瞧了幾番後,方咬牙道:“怎弄成這個模樣?”難掩心疼。
賈薔放下竹笛,惱火道:“都怪五皇子李暄!”
黛玉道:“又關别人甚麼事?”
賈薔歎息一聲道:“近來宮裡雲妃有了身孕,就開始跳脫起來,跑到皇後娘娘跟前作死不說,雲家人還跑到尹家去鬧騰……”
黛玉眼睛都睜圓了,震驚道:“怎麼可能?”
賈薔搖頭道:“誰都覺着不可能,可人家就是這樣做了。都說君子欺之以方,如今人家是欺之以賢。就是覺得皇後娘娘賢明好說話,所以想借這次有天家血脈的機會,出出風頭。”
見黛玉仍不信,賈薔壓低聲音道:“外面都說皇後娘娘親自撫育的五位皇子都是廢物,前面還有觀聖孫之謠傳,如今雲妃生的這個,極有可能是皇儲……總之,很複雜棘手,也很混亂。李暄因為知道皇後娘娘心情不好,就想尋些詩詞來哄他娘高興。”
黛玉忽地冷笑一聲道:“他還用去旁處尋詩?你不是很會寫麼?”
賈薔納罕道:“這是甚麼道理?旁人不知我的根底,妹妹難道不知?除了四處搜羅來的一些詩詞外,我自己又能寫出甚麼來?”
黛玉聞言心裡轉了幾圈,決定暫且按下不表,道:“你接着說。”
賈薔似乎覺得有些奇怪,看了黛玉一眼後繼續道:“也不知尹浩從哪得來的信兒,說豐樂樓來了一位極善詩詞的女子,今歲都二十五了,因所托非人,如今又重落風塵。此人的際遇,和詩詞本領,頗有些前朝易安居士之風采。當然,比是萬萬比不上的,但能挨着一絲邊兒,那也是極了不得了。我原不願去那等地方,不落忍,也十分憎惡進去厮混的男子。可耐不住李暄苦苦相求,就隻能跟着走一遭。用了從旁處得來的兩阙詞上樓後,球攮……西瓜個雞毛的,沒想到碰到雲家人了。
那夥子居然也盯上了那位月仙子,被截胡了自然不甘,我們又用的化名,結果這忘八就動起手來。我當然不懼,三兩下就把他們打趴在地,捶了個半死。可豐樂樓的忘八管事們着實可恨,竟陸續叫來了長安縣、刑部、巡捕五營最後連立威營都來了,要下殺手。
我雖英雄蓋世,卻也隻能護着被打的半死的李暄殺出重圍,直到五成兵馬司趕到。
這會兒天子禦駕、皇後鳳辇都到王府了,先生等諸軍機大臣們也都到了,豐樂樓查抄了,立威營、九門提督、刑部侍郎、長安縣令等也全被關了起來……”
黛玉聽着驚心動魄,仔細思量稍許後問道:“既然我爹爹在王府,你來這裡做甚麼?”
賈薔理直氣壯道:“等先生回來啊!”
黛玉側眸問道:“你沒先回家?”
賈薔愈發理直氣壯:“沒回!!”
他隻是半道接到了急信……
“妹妹怎回來了?可是咱們家裡出了甚麼事,惹你不高興了?”
賈薔真誠問道。
一旁梅姨娘聽不下去了,搖頭道:“罷罷,你們繼續說話,我且去歇息了。”
黛玉紅着臉送别,待梅姨娘去後,狠狠瞪了賈薔一眼,怨他口無遮攔。
賈薔嘿嘿一笑,模樣卻也有些慘。
黛玉讓紫鵑、雪雁去準備熱水,讓賈薔擦洗一番,随後道:“那豐樂樓的人,将那月仙子玲珑姑娘連身契一并送了來。”
賈薔聞言登時豎起眉頭來,惱火道:“豐樂樓是甯王府的産業,今日出了這樣大的事,果真李暄出了問題,甯王絕難活命!這會兒倒是會賣乖,來這一套賠罪,想的倒美!林妹妹放心,風塵女絕不可能進我賈家門兒,甯王的奸計絕不會得逞!等我回去後,就讓人送回去!他也是想瞎了心了,也不想想,我是吃美人計的人麼?”
黛玉隻當沒聽到後面的話,歎息一聲道:“那姑娘着實可憐,咱們幫不得所有人,可既然遇見了,你又……寫了那樣一阙詞,不管你認不認,往後外面都說你寫的,事關你的名聲,還是留下罷。果真再送走丢棄,外面人豈不是要罵狠了你?”
賈薔仍是堅決搖頭道:“兩回事!無論如何,家裡都不能留下她。我自己定下的家規,豈能自己破之。”
黛玉抿嘴道:“可我已經留了下來,又怎麼說?”
賈薔正色道:“當家太太自可破例!”不過話鋒一轉,又道:“隻是不好留在府裡,不如去旁處另賃一套屋子與她,再尋些女紅活計讓她自食其力就好。我們能幫的,就是往後再無權貴欺負她,已經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