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賈薔面色隐隐有些古怪,林如海沉聲叮囑道:“莫要大意!莫要輕敵!民聲之要緊,之厲害,甚麼時候都不可小瞧了!衆口铄金,三人成虎的道理,還用我來教你?”
賈薔颔首道:“原本覺得有些大題小做,但經先生教誨,弟子也開始察覺到此事的後患。先生放心,此事我會當成大事來辦。”
林如海歎息一聲,道:“平地起風波呐。不過也不能怪你,到了那個地步,原也由不得你不殺。可惜……”
賈薔自然聽得明白林如海在可惜甚麼,可惜李暄和李景的兩個兒子都活了下來,但凡死上一個,賈薔也不至于如此被動。
因為,人未死,天子的心意就會轉變……
“先生,有一事想同你說一下,或許對此事也有影響……”
賈薔沉吟稍許,見林如海如此擔憂,便開口說道。
“甚麼事?”
林如海微微皺眉問道。
賈薔道:“今日刺殺案後,東城兵馬司第一時間到了現場,控制了局面。等恪和郡王和寶郡王的兩位王子被緊急送往皇城後,夜枭将馬車殘餘攏了起來,帶回了兵馬司衙門,并且重新将碎片組裝了一遍。最後發現,恪和郡王府的馬車,一半是由精鋼打造,另一半,則由尋常木闆鋪就。另外,精鋼打造的一半馬車内,設有點心甜水,而今日街道兩側,靠近精鋼車廂的那一半最熱鬧,各種雜耍猴戲皆有。而對面那條街,卻是出奇的安靜。且根據馬車廢墟裡的零碎發現,對面一側的車窗窗戶是封死的,多半打不開!”
聽完這番話後,林如海的眼眸登時一凝,臉色也愈發肅穆。
一瞬間,就想明白了許多事,眸光也漸漸鋒利起來。
“過分了……”
……
大明宮,養心殿。
隆安帝看着跪在地上恨不能卑微到金磚底的戴權,冷哼一聲,問道:“你那位族侄又是怎麼回事?豢養邪教,不知死活!”
戴權磕頭叫屈道:“哎喲主子爺,提起此事,奴婢的心都要碎了!戴缑弄的那個勞什子教派,原是奴婢吩咐他去弄的,為的就是和甯王府那邊的焚香教搭上幹系。除了甯王府那邊外,還有幾家王府也各有家廟道觀,奴婢費了多少精力心思,才叫戴缑弄出一個來,方便打入他們内部,結果倒好,讓甯國公一聲令下屠了個幹淨!奴婢想死的心都有了!”
隆安帝聞言皺了皺眉頭,道:“此事你沒有同他說?”
戴權哭喪着臉道:“甯國公年歲雖不高,卻是老奸巨猾,故意調奴婢和中車府去清剿那些硬茬子。等奴婢知道的時候,已經遲了。主子爺,他分明是借主子爺和朝廷之力,替金沙幫開路。”
隆安帝喝道:“眼下沒有證據的事少說!”
戴權急道:“主子爺,如今整個京畿之地的江湖,坐擁兩千衆以上的幫派,獨金沙幫一家!這一回空出多少地盤來,甯國公又執掌通天大權,一手遮天。金沙幫躺在那睡覺都能接收一大片,這可不是頑笑的事。多少中車府辛苦多年埋下的暗子,都讓他或殺或抓了個精光!”
隆安帝沉聲道:“你這狗才能想到的事,宰輔們想不到?林如海想不到?此事勿要多言,果真賈薔如此做派時,自有他的好下場。至于被他殺的抓的中車府衛士,問他要人,給不了人就給銀子,此事到此為止。你且說說看,今日查案可有眉目沒有?李景、李暄身邊皆有中車府衛士護衛,怎會教這等事發生?”
戴權雖心有不甘,卻也隻好如此了。他遲疑稍許,搖頭道:“主子爺,奴婢覺着,今日事隐隐透着些古怪……”
“甚麼古怪?”
隆安帝問道。
戴權輕聲道:“奴婢親自去現場查看過,東四街東西走向,事發時賊子于街北望月樓三樓投下石鎖,砸中了馬車南半邊。可是,就奴婢所查,當時兩位皇孫正趴在窗戶邊,看着北街上的猴戲雜耍。賊人不會看不到這一點,又為何會砸向南半邊?還有,恪和郡王是臨時起意帶兩位小皇孫回府,怎就安排到這樣缜密的地步?主子爺,這裡面,有古怪呐!”
隆安帝打小在陰謀詭計中浸泡長大的,心中一瞬間想到了無數種可能,也懷疑了所有人……甚至包括賈薔!
但終究又壓下這些疑慮,緩緩吐出兩字來:“徹查!”
戴權卻又訴起苦來:“甯國公着實太霸道了些,視奴婢為豬狗,看一眼都嫌髒。且今日殺了不知多少人,手段太狠。主子爺,你知道如今外面都怎麼說他的?哪裡還叫甯國公,叫甯閻王!多少人都恨的咬牙,咒他不得好死。到底年輕不牢靠,都激起民憤……”
“夠了!”
話沒說完,隆安帝卻黑着臉喝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