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第1頁)

  其實按當世眼光客觀來看,也的确如此。

  賈薔在朝中沒有半點根基,從未參與朝政。

  林如海雖分掌天下财權,可影響力也隻在戶部一塊,天下封疆認他的不多。

  軍中更不必多提,南城一場殺戮,幾乎讓他自絕于軍方。

  至于海師……那也叫軍?

  眼下賈薔的權勢,皆系于天子一身,若如此仍誅心打壓,卻是過了些。

  有隆安帝、韓琮先後開口,兩方總算安生下來,見隆安帝皺眉瞪來,賈薔知這位帝王嫌他又來招惹麻煩,耽擱議政時間,便開門見山道:“皇上,這兩天繡衣衛抄家無數,京城震怖。當然,謀逆之賊雖千刀萬剮不足解恨也,但他們已經被臣斬成肉泥了。餘者株連九族也好,株連三族也罷,臣以為是不是可以減少殺戮?”

  隆安帝生生氣笑,咬牙道:“這些是你該考慮的事?要不要讓你先生将文華殿大學士讓給你來當?”

  在一陣嘲笑聲中,賈薔幹咳了聲,道:“皇上,臣也是為今歲大旱做預防。遼東那邊不是缺勞力麼?臣以為戶部完全可以在遼東那邊圈地,而後驅使這等欽犯去勞作耕種。皇上莫要小瞧這等做法,大燕牢獄成千上萬,倘若将牢獄中的犯人悉數發配遼東做事,遼東一年所出,至少薊遼之地不再需要朝廷供給軍民所需。三年内甚至能反哺關内,成為大燕最大的糧倉之一!

  當然,這隻是臣一些淺薄之見,朝廷采納與否,臣不會多言,也不會妄議朝政。”

  韓彬在一旁沉吟稍許後,緩緩道:“倒是可以議一議。”

  隆安帝最是務實,聽聞這等建議自然動心,哪怕賈薔所言誇大了十倍,那也是了不得的事。

  不過他頓了頓卻問道:“那和你要教坊司甚麼相幹?這些婦人也派去耕田?”

  賈薔幹咳了聲,道:“皇上,臣是手下着實沒人可用。想來皇上也知道,臣在揚州府辦了一個學堂,不教四書五經,隻教各種工匠手藝,譬如木工、譬如鐵匠、譬如織造等。可既然是書院,就少不得要有讀書識字的人來筆錄,并教授學員認字。尋常讀書人哪裡瞧得起工藝?視為奇淫巧技。縱願意授課,也需要付出極高的薪酬,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教的不用心。正巧,臣知道這兩日被抄家之高門内眷中,多有識字者……”

  沒等他說完,便是素來支持他的韓琮都皺起眉頭來,喝道:“荒唐!賈薔,你胡鬧甚麼?教坊司内都是甚麼人,豈能為人師表?再者,男女大防還要不要了?你當你的名聲很好聽?還繼續渾鬧!”

  韓彬亦提醒道:“賈薔,做人做事還是不要過于特立獨行。便是皇上和我等知道你存的是仁心,但此舉也過于驚世駭俗,你甚至還會牽累到你先生的清譽。”

  這其中,涉及到許多儒學教義嚴防死守的底線!

  女子為師?那将來是不是女子還能為官,還能知政?

  更何況,讓女人教學?!

  這已非牝雞司晨的問題了,完全是亂了綱常,乾坤颠倒!

  賈薔知道有些過激了,好在這些事他還未開口,忙道:“并非是讓她們當先生,而是讓她們做些抄抄寫寫的活計,給我省些月錢……其實這些倒在其次,關鍵是……皇上,臣着實想不通,朝廷為何會有如此法令,要将犯官妻女發往教坊司淪為官妓?朝廷官員去教坊司的花費,還能由各衙堂報銷?!

  朝廷上的衮衮諸公,皆飽讀仁義禮智的君子,怎會制定出如此下流下賤龌龊腌臜的律法來?

  是,謀逆反賊的确該殺,其家人内眷分享過逆賊們的好處,可以遷罰其中。可懲罰的手段有無數種,甚至可以直接處死她們,總比貶其為官妓強罷?臣着實無法想象,那些入教坊司頑弄過去同僚妻女之人,到底是甚麼樣的衣冠禽獸!

  着實令人惡心,也應該受到唾棄!”

  說實話,隆安帝并韓彬、韓琮、李祐等,其實并不大能共情于賈薔的激動和憤怒。

  說句難聽之言,女人在這個世道裡的地位,着實……低下。

  便是正室夫人,除了生育繁衍、孝敬舅姑、伺候好男人、管理好内宅家務外,也沒甚大用……

  至于尋常妾室,更是和頑物無異。

  看着隐隐激憤的賈薔,隆安帝捏了捏眉心。

  此子之落足點和着重點,總是和這世道的主流認知格格不入,也讓他這個天子頗為吃力費勁。

  偏偏,他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隻是似乎有些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