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婦人們都離去後,姜泰也出了門,隻留姜林一人守在内堂。
賈薔自顧落座後,看了眼又閉上眼睛的姜铎,也未說話,隻這樣靜靜的坐着。
從這老鬼落淚的那一刻起,賈薔就知道,這老鬼屬千年忘八的,還死不了!
果不其然,賈薔坐了不到一盞茶功夫,這老鬼慢悠悠的“醒”了過來……
“小賊,你賈家真不是東西,屬忘八的,欺負老夫的孫女兒……”
姜铎顫巍巍說道,一副興師問罪的姿态。
姜林見姜铎醒來,忙上前問道:“老祖宗,可要參湯不要?”
姜铎有氣無力的發出一陣“荷荷”聲後,啐了口罵道:“呸!老子要你娘!那勞什子刷鍋水,再喝,要喝死老子不成?”
姜林碰了一鼻子灰,趕緊讓到一邊去。
賈薔上下打量着姜铎,不理他的廢話,直言問道:“老公爺,交個底,你這塊老姜到底還能活多久?李子升如今恨不能在家裡給你立個活祠,天天給你上三炷香,保佑你長命一百零三歲……”
姜铎聞言幹癟的嘴咧開,“嚯嚯”笑了起來。
一旁姜林臉色卻發黑,不過到底沒敢問罪,隻道:“為何是一百零三歲?”
賈薔瞥他一眼,原不想搭理,不過此子如今明顯是姜家承嗣人,所以當着姜铎,還是給他這份體面,道:“李子升如今大刀闊斧的整理兵部,他是軍機大學士,九邊軍鎮動不了,可天下各省的兵備他都能插手,正在不斷的裁撤舊将,更換新人,有的省份提督、總兵一鍋端。老公爺活一日,大燕軍中即便會有些小騷亂,有不少怨望怨言,也沒人敢真造反。老公爺若是薨了,他再這樣放開手腳大開大合的操持,那就要出亂子。而這個時間,大概需要三年,多了也就沒甚用處了……”
姜林臉色愈發黑沉,也不知是對哪一個。
姜铎卻咂摸了下幹癟的嘴,搖頭道:“三年?活不了喽。能活三個月,就不錯了……”
姜铎腦袋仍是半耷拉在椅背錦靠上,脖頸已經無力支撐并不大的小腦袋了,叱咤風雲幾十年,陰人無數,也熬死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老陰貨,的确快走到盡頭了……
賈薔呵呵笑道:“老公爺說三個月,那就至少還有一年半,我也放心了。你老今兒叫我來甚麼事?莫非手上還有不少梯己人,臨了要交給我?”
姜铎憑甚麼能以一老邁殘軀鎮得大燕百萬大軍不敢妄動,不會出現大亂子?
就是因為誰都不知道,他在軍中到底埋下了多少釘子。
哪個也不想這邊剛想折騰點事,手下卻都是老鬼的人,然後在不知不覺中被割了腦袋……
姜铎癟了癟嘴,不搭理這個龜孫。
賈薔認真講道理:“就算老公爺你想死前将這些人手交給姜林,可你老想想,以他的德行,用得起那些人?人家多半草草應了一事後,将香火人情還盡,也就再不相幹了。想指望他們還如你老在時那樣對姜家言聽計從,那是做夢。
但交給我就不同了,雖也未必能做到如你老活着的時候,讓那些人規矩辦事,可總還是能調派的動,你老說是不是?再說,現在都成親戚,算是一家人了,憑你嫡親孫女兒和我的關系……親戚關系,你老也不該見外才是。”
姜铎跟一隻老鸮一般,“嘎嘎”的笑了兩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有氣無力的叮囑道:“賈小子,扶好小林子,扶好姜家,兩家相互扶持,才能在軍中,站穩一席之地。記住,兩家扶好,才能站穩。”
賈薔聞言扯了扯嘴角,見姜铎已然昏睡過去了,輕歎一聲,轉頭同姜林道:“聽清了沒有?你爺爺讓你事事聽命于本公,不然你家早晚被清算。”
姜林:“……”
球攮的,也不知是哪個把路都走絕了!
姜林也不知道,他祖父為何至今還看好賈薔,着實沒道理。
不過姜铎如今,已經沒有精力再教誨他了……
沒去理會姜林陰沉着臉在想甚麼,賈薔起身出了敬義堂内堂。
今日之行還是有收獲的,至少能确定,這老鬼并非危在旦夕,還能再活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