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刻,卻不知為何,尹後面上重新白皙起來,發髻由一根鳳钗绾起,鳳眸明亮,仿佛時間一下倒退回半年前……
再看看躺在禦榻上昏迷不醒的隆安帝,戴權心裡微微有些寒意,卻不敢多想。
“海子上的船都焚毀盡了?”
尹後坐于禦案後,淡淡問道。
牧笛一身大紅宮袍,侍立一旁。
戴權心中愈發不安,隻是都到了這個時候,不過一根繩索上的螞蚱,且船上中車府衛士都是他的人,他也未想許多,躬身道:“回娘娘,海子上的船除了龍舟外,都焚毀盡了。隻是……”
“隻是甚麼?”
尹後淡淡問道。
戴權哭喪着臉道:“隻是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外面山呼海嘯萬歲的聲音,和誅妖君的聲音一波一波如山崩地裂般,着實讓人驚恐。
尹後斥道:“慌甚麼?船上不是還有三百中車府衛士?好生防守。他們一時間尋不到大船,便是能找來幾艘小船,又能有幾人?你們防守住,眼下已近天明,待天亮之後,勤王大軍必至。這些不過屑小蟊賊罷,蠢不可及!你若不敢,就将兵權交出來,讓牧笛帶人去守。他守不住,本宮摘他的腦袋!”
戴權聞言心裡一激靈,下意識的看向隆安帝。
可是隆安帝此刻隻能看出在平緩的呼吸着,毫無動靜。
戴權幹笑了聲,道:“奴婢遵娘娘懿旨就是,這就去安排,這就去安排……”
戴權走後,牧笛輕聲問尹後道:“娘娘,援軍真的會來?”
尹後聞言奇了,道:“你問本宮?”
牧笛悻悻一笑後,還是有些遲疑,緩緩道:“畢竟,對甯國公來說,晚些來或許更得利……”
尹後目光清冷的看了牧笛一眼,道:“你還是覺得,沒人能放棄權傾天下,坐一坐江山的誘惑?即便皇上和本宮都殁了,他就能坐到那個位置上?”
此時此刻的尹後,是在任何人前都不曾出現過的清冷模樣。
不是隆安帝面前的溫婉皇後,不是皇子們面前的慈恩母後,更不是臣子們當面的千古賢後。
冷靜的看不出分毫情感波動。
牧笛卻并未驚奇甚麼,他細聲道:“娘娘,以太子殿下對甯國公的交情喜愛,若是西苑盡殁,太子殿下登基後,甯國公權勢必然大增……”
尹後皺眉道:“不是幾經推斷,賈薔的确一心出海向外麼?他真真切切的投入了所有家底在小琉球,難道是假的?”
牧笛忙道:“這倒不假,千真萬确。隻是奴婢擔心,人心會變啊……涉及天下大權,這種事自古不鮮見。”
尹後沉吟稍許後,問道:“那依你之見,眼下又當如何?”
牧笛苦笑道:“到了這個地步,奴婢也沒甚好法子了……”
尹後聞言,鳳眸睜圓,啐道:“以後再說這種沒來由的廢話,你仔細着!”
不過聽到外面傳來愈發嘈雜興奮的嘶吼聲,她又明白了為何牧笛會說這些,嘲笑道:“你平日裡自诩也是經過大世面的,如今果真到了大世面,就這?”
牧笛苦笑道:“奴婢是怕了,奴婢自身生死不足挂齒,可娘娘……都是奴婢的罪過,這些日子隻顧和戴權鬥法,竟未發現李向居然有如此悖逆膽量……”
尹後似笑非笑道:“此事必有人故意替李向遮掩了番,不然絕不會如此悄無聲息,中車府、繡衣衛和龍雀,都發現不了。李向若有這般手段,還用等到今日?”
牧笛聞言一驚,道:“何人……娘娘是說,甯國公的夜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