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第3頁)

  李暄三兩下撕扯開後,狼吞虎咽起來。

  賈薔又拿起一甕清酒,打開甕塞後遞了過去。

  李暄接過仰頭猛灌了兩口後,喘息了幾下,就掉下淚來……

  他打小到大,何時受過這樣的累,遭過這樣的罪?

  如今取代戴權位置的陸豐見之唬了一跳,可又不知該怎麼勸,焦急驚慌。

  賈薔見之,卻是“哈哈哈”的笑的前仰後合。

  李暄心裡的委屈心酸被這厮笑去大半,一根雞骨頭丢過去,罵道:“爺都快瘋了,你球攮的還笑?你還是人麼?!”

  賈薔沒搭理,挨着禦階側躺下去,語氣随意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你又不是沒見過皇上是怎麼當的,真以為那是美差?”

  李暄正色道:“賈薔,爺要是果真像父皇那樣,屁股長在養心殿,每天和那些國之棟梁們叽叽呱呱的打擂,得操心大燕十八省各處的吃喝拉撒,刮風下雨,爺非瘋了不可!

  你說江西下了場大雨,和爺有個雞毛的幹系?這陝西遭了旱,出現好多流民,爺讓他們把流民送你,都弄去小琉球,難道錯了?一個個恨不得吃了爺!還讓爺定奪誰該入閣……爺連葉芸他娘的是白是黑是胖是瘦都一概不知,就憑他們說怎麼樣怎麼樣好,就要點他入閣?”

  賈薔歎息道:“皇上,那能有甚麼法子?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李暄見他如此懶惰,踢了他一腳,又往跟前挪了挪屁股,道:“賈薔,得想法子啊!”

  賈薔起身離他遠些,尋了一處平坦的地兒躺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道:“皇上,我想法子?軍機處如今防我跟防賊似的,我不出聲還好,但凡我出聲,那必然是為了反對而反對。這叫甚麼?這就叫黨争!算了,着實懶得和他們一般見識,也不願内耗。到底如何,随他們去罷。我就看着,明歲大旱,他們要怎麼度過。一群球攮的官僚……”

  李暄聞言唬了一跳,起身幾步走到跟前,拿腳踢了踢,道:“賈薔,明年你不管了?海糧你不運了?”

  賈薔笑道:“運!但朝廷得拿錢來買罷?還有大燕皇家錢莊,我還要看看,他們認賬不認賬。朝廷借了上千萬的銀子,倒看他們明年怎麼還。”

  李暄眨了眨眼,小聲道:“那……要是他們不肯還呢?”

  賈薔哈哈笑道:“那臣非得笑死不可!立刻在小琉球上重建錢莊。其實要不是為了報效朝廷,忠于天家,我壓根兒都不想帶他們頑。憑白送給天家六成股,價值六千萬兩銀子,我傻啊?他們要是連這壓艙石都敢廢棄,那往後再别提錢莊的事了,我真樂得輕松。”

  李暄聞言臉色嚴肅起來,點頭道:“賈薔,你說的對!這不是小事……你放心,憑誰來聒噪,誰敢提廢錢莊和賴賬的事,爺大耳刮子抽不死他!軍機處那幾位都不成!人總得講信用罷?”

  賈薔聞言,連連大笑之餘啐道:“我看皇上就是舍不得那麼一大筆銀子,說的倒是冠冕堂皇!去去去,吃你的雞去,臣再歇息一會兒,還得去查宮禁。奉先殿那邊今天到處是香火燈燭,怎麼瞧着有點起南風的意思……”

  李暄聽他絮絮叨叨的,罵道:“爺同你說正經的,你扯雞毛卵子南瓜的?爺問你,你是覺得明年難熬是不是?”

  賈薔側眼看過去,沒好氣道:“這不廢話麼?明年才是真正的庚子年,十有八九麻煩最大。皇上也别這樣瞧我,不是臣幸災樂禍,此事早八百年就同軍機處那幾位說過了,可人家瞧着不在乎啊。你道他們為甚麼急着把葉芸提上來?葉芸粵州待了好多年,最了解十三行對外海貿的勾當。他們這是做好了踢我出局,他們自己掌控海糧采買之事。不過臣也理解,糧食命脈,假于一個信不過的人手裡,如何放心得下?你知道最卑劣的是甚麼?”

  “甚麼?”

  賈薔雙臂枕于腦後,歎息道:“最卑劣的是,他們知道臣對娘娘,對皇上的情義,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事情徹底惡化。所以他們就存了先盡力做着,做不好還有我兜底的心思。甚至,他們一言不發,就認為德林号有義務幫着他們買好糧,再免費給他們運到各處。哦是了,他們必是不承認是免費的,因為小琉球需要人口嘛。運到小琉球的災民,算是給德林号的報酬了。

  皇上,你再猜猜,臣會不會随了他們的願?”

  李暄聞言,觑着眼打量起賈薔的微表情來,看了好一會兒,嘿嘿笑罵道:“你随他們個叽霸鳥毛的願!你小子,陰險着呢!”

  賈薔也哈哈笑起來,道:“對了!他們若不存下這等心思還則罷了,若果真存下這等心思,他們才會知道死字怎麼寫的!等他們耽擱了災情,使得災民百萬,流離失所,群盜四起時,皇上就可以罷免了他們!讓他們都滾蛋!反正你也煩的夠夠的!”

  李暄笑不出來了,看着賈薔道:“你這說的……真的假的?”

  “你說,他說的是真,還是假?”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抄手遊廊那邊傳來,李暄和賈薔都是一個激靈。

  李暄下意識的丢飛了手中啃了一半的燒雞,賈薔也從地上起來,連連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就見尹後着一身金銀絲鸾鳥朝鳳繡紋朝服,俏臉含霜的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