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仆以為,在且觀之的時間内,倒也不必急着處處打壓提防。
再說,朝廷是用錢莊的銀子,又不是将銀子拿給他們去用。借對頭的财力來辦朝廷的事,仆着實想不明白,以半山公之睿智和膽魄,怎會在這樣的事上拿捏不定?”
韓彬也不是好相與的,沒好氣道:“老夫為何拿捏不定,如海你不知道?你那弟子,屢屢訓斥老夫如同訓斥市井青皮。翻臉不認人,跋扈之極。”
林如海呵呵笑道:“他也是有苦衷啊。半山公,跋扈一些,六親不認,總比在朝廷裡攪風攪雨,四處收買人心,在軍中勾連縱橫的好罷?”
韓彬斂起笑臉來,緩緩道:“若如此,那老夫拼盡禍起蕭牆之罪,也要除掉他!”
林如海點點頭,笑道:“換做是仆,亦會如此。”
可是,事情不是并非如此麼?
韓彬也反應過來,武英殿東閣内沉默了片刻後,他緩緩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好,也對,百姓耽擱不起。早一日安排周全,就能多救不知多少百姓的性命。那明歲,仍舊按今年的章程來辦。如海,莫要辜負這一生的抱負。戶部,你要看緊了!”
林如海笑着擺手道:“半山公,仆的身子骨,撐不起許多了。在武英殿虛應一番倒還可以,真下手去操辦,可沒幾日活頭喽。戶部的事,還是交由戶部部堂去操辦。半山公得閑時,也可多過問過問。等到翻過年,仆乞骸骨前往小琉球,後面的事該如何操辦,全在你們。
賈薔前兒有一詩,其中兩句仆聽着不錯……”
“哦?也是,老夫都忘了,平海王還有詩才……”
韓彬面色微變,目光變得十分複雜地說道。
論起賈薔的才學天資,當真叫人驚豔呐。
韓琮淡淡問道:“不知是甚麼樣的詩?”
林如海呵呵笑道:“用詞倒也平平,立意卻是不錯。詩雲: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衆人聞言,微微蹙眉。
這也叫不錯?
韓彬道:“全詩如何?”
林如海聞言,稍稍沉吟了下,卻也未遲疑,将全詩誦出: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韓琮:“……”
李晗:“……”
尹褚:“……”
三人好一陣無語,倒是韓彬,忽地大聲笑了起來。
他滿頭白發在燈火照耀下,有些刺眼,也顯得有些悲涼……
笑了好一會兒後,韓彬方收聲,與幾位擔憂他的人擺手笑道:“老夫隻是未想到,外面将咱們叫做新黨,将景初舊臣稱為舊黨。可誰能想到,轉眼間,卻又成了‘萬馬齊喑究可哀’。上回老夫聽說此子有一詩曰:‘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當時就覺得如海這個弟子的雄心壯志。隻是未想到,我們這些老朽,倒成了他心中可哀的桎梏。”
韓琮沉聲道:“治大國如烹小鮮,煌煌億兆之國,豈能如他那般折騰?他是受了不少委屈,很多事,也是我等昏聩,愧對于他。但就治國一道,平海王說不上!”
林如海笑着解釋道:“老夫也是教訓了他一通,武英殿受的委屈,難道比他少幾分?我之意,是我這殘破老朽之軀退下後,自會有更好的人頂上來。葉子瑞老夫也知道,忍辱負重多年,人才難得。至于賈薔,早早放出去往外折騰才是正理。要我說,最好也别非耽擱五年了。”
韓彬緩緩道:“如海,此事,非我等能夠贅言。如今太後和皇上,隻信平海王。”
第104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