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宮人紛紛垂首,牧笛面無表情的提着燈籠,帶着兩個彩嫔,在前面開道……
……
“南北朝蕭梁時期有位太後就在這裡的溫湯處沐浴,未想到此處溫湯竟治愈好了她肌膚瘙癢的病症,因而被封為聖泉。”
“還有唐朝德宗時候,有一個叫韓滉的浙江觀察使,他的女兒得了‘惡疾’,四處求醫,卻始終都不見好。後來聽說湯山泉能治,專程送女兒到湯山沐浴,果然很快治好了她的病。為此,他用給女兒陪嫁的銀子,在此處修建了湯王廟……”
賈薔一手握住尹後的柔荑,一手持傘,于淅淅瀝瀝的雨夜中漫步于湯山間的青石階上,他聲音溫潤的講說着此處的諸般典故。
尹後微笑道:“那位南北朝蕭梁時期的太後身邊,可也有一位膽大包天,連太後也敢染指的小賊?”
前面道路上,牧笛的嘴角扯了扯。見一彩嫔手裡的宮燈晃了晃,他眸光微微一凝,卻也未多言甚麼。
就聽賈薔呵呵笑道:“那位太後必是連娘娘姿儀的萬一也不及,自然招不來臣這等谪仙下凡,玉樹臨風,又有通天能為的良将忠臣來保駕護國!若那位太後也有臣這樣的臣子,蕭梁又豈有侯景之亂?”
尹後聽賈薔自吹自擂,先是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不過聽至最後,卻也沉吟起來。
她亦是飽學之人,自是知道這段典故,她緩緩道:“侯景兵不過數千,卻能兵臨建康,建康城外雖有二十萬援軍,竟無力勤王。侯景破城後,縱兵劫掠,殘忍如獸。數十萬建康百姓,最終活下來的,僅二千餘,當真慘絕人寰。
如今再回過頭來想想,你與侯景倒有些相像。以數千兵馬臨皇都,竟能破城而入。
不同的是,你心中懷有社稷,懷有忠義……”
賈薔微笑接口道:“臣心中,還有娘娘。”
尹後沒好氣白他一眼,嗔怪他油嘴滑舌。
賈薔卻呵呵笑道:“娘娘莫要不信,臣鬥膽直言,天家于臣之恩德,着實有限。倒是臣,自出山以來,屢屢大功于國,大功于社稷。甚至數次不惜以身犯險,又傾盡家财,為朝廷分憂解難。得到的又是甚麼呢?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若非娘娘屢屢施恩于臣,将子瑜嫁與我,并且,那日鳳藻宮偏殿下臣鬼使神差的,冒犯了娘娘……臣對皇上自然有朋友之義,但也不至于為朝廷操碎了心。
縱然不反,也不會如現在這般,全力以赴的為天家,為朝廷分憂。
終還是為了娘娘……這份心意,臣還是願意讓娘娘知道的。”
夜色下,尹後聽他說至“鳳藻宮偏殿”的冒犯時,俏臉微霞,不過也隻是一閃而逝,她哼了聲,道:“說的好聽!你願意為本宮出力,幫助小五,莫不是為了你那小琉球,實也離不開朝廷,離不開大燕?”
賈薔搖頭道:“娘娘不妨想想,若無臣出手,朝廷赈濟這場數百年未見的大旱災,要多久?天下又會發生甚麼?毫不客氣的說,便是重現隋末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煙塵都不為過。
再加上内有奸王作亂,軍中更有跋扈武勳,果真大旱三年而無妥善救濟,那麼社稷即便不傾覆,國運也會大衰。
但這種局勢,對臣而言,實有百利而無一害!
因為越是這樣,臣越能鲸吞大燕百姓,還能盡攬民心!
臣身邊,對臣傾盡全力幫扶朝廷,不是沒有異議。但這些雜聲,都被臣強硬的打壓了下去。
除了因為臣絕不想踩着億萬黎庶的皚皚白骨登上那所謂至高無上的權位外,就是不想讓娘娘傷心。
野心家們不會懂得臣這份心意,所以在他們看來臣簡直荒唐。
古往今來,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無不是亡國昏但臣以為,娘娘一定懂我,知我。
武英殿那些自诩為國士無雙的大學士們竟還會擔憂臣會謀反,何其可笑。”
此刻一行人已至飛鳳亭,當然,說是亭子,實則是一處精緻殿宇。
漢白玉雕刻的禦橋就在眼前,宮門精緻,上懸一匾,乃李暄手書“飛鳳亭”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