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哈哈笑道:“連六十都不到,老甚麼老?不過制度就是制度,無論軍機處還是五軍都督府,閣臣和都督都不好連任兩屆。等到點後,你們若想歇息,西山的園子剛好修繕好了,你們搬進去住,和本王做個鄰居。有難解之事,也好尋你們請教。若不想歇息,去各自的封國也成。不過以你們之大才,去封國估計沒甚意趣,因為沒仗可打。不如就去藩國,秦藩、漢藩其實是最安逸的了。等将來出了馬六甲,或者在天竺,或者在東瀛……有的是你們施展大才的地方。”
薛先、陳時等聞言,緩緩笑了起來。
最沉穩的薛先笑道:“讓皇爺如此一說,臣竟開始向往起緻仕後的日子了。”
賈薔笑道:“通常大臣,尤其是如卿等操持天下權柄的臣子緻仕後,往往老的極快。手中權力拿起來容易,放下後心裡難免空缺了好大一塊,豈能不衰老的快?所以,到時你們多半是要出去,繼續開疆拓土的。”
景川侯張溫大笑道:“皇爺知臣等!将士馬革裹屍還,乃最高之榮耀也!”
餘者也紛紛大笑,這些大佬們所談之事,讓二百餘将軍們豔羨無比。
賈薔轉過頭來,看向他們道:“你們莫要羨慕,你們大可問問永城候他們,在九邊打熬了多少年。而且他們面臨的,并不隻是草原鞑子的襲擾,還有朝廷上的明槍暗箭。隆安、宣德爺倆兒,包括聖祖景初帝,對于臣子都是防備大于信任。有時候内部的刀,比敵人的刀更狠,更毒!
而你們比他們幸運的多,除非果真作死,否則朝廷不會對你們有任何掣肘。
邊塞雖然比九邊更加苦寒,但熬上十年,建下功業,磨砺出來,便是國之柱臣。另還有一樁賞賜……
天家将會設立一座幼學,年滿三歲的皇子,自太子起,都會入幼學。或頑耍,或讀書。幼學的名額,諸軍機有,諸都督有,立有大功的人,也會有。家中子侄,可入幼學與太子、諸皇子一并讀書。
本王是誓與功臣們共富貴的,且不止一世。但首先,你們要如諸都督一般,先成為功臣!”
……
五軍都督府,東閣。
陳時來回踱步,口中啧啧不停,走的眼看黃昏日落,方同素來沉默的薛先道:“老薛,如今咱愈發相信,這世上有天生聖人這回事了。這一番談話,又一道共進了晚飯,那些将軍們……一個個也都是有城府的人精,卻還是被感動的恨不能把腹剖開,把心獻給皇爺。莫說他們,連我都感動的了不得。
誰也不是傻子,是不是真想與咱們共富貴,到底能不能容人,誰都看得出來。遇到這樣的皇上,哪個不願賣命?”
薛先看着陳時,和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一樣不穩重,淡淡一笑,道:“正是此理,這是咱們做臣子的福分,當珍惜。”
賈薔當然放心他們,因為人家手裡握着一支随時能翻盤的大軍,又有大義在身,他怕誰造次?
不過上位者能做到賈薔這般,真心實意的為臣子謀福祉,願意共富貴者,的确古今少有。
“老薛,你說皇爺不是一心開海麼?怎麼一榔頭又捶到北邊兒去了?既然外面有那麼多肥沃的土地,幹嘛還要盯着那冰天雪地?”
陳時有些摸不準想不明白地問道:“才說南邊兒要開大戰,怎麼北邊兒又要準備動手……”
薛先凝望了陳時稍許,緩緩道:“老陳,平日裡還是要多用些心。海外西夷諸國的形勢卷宗,别人沒資格看,你卻看得。如今看來,你怕是連一卷都沒看。”
陳時聞言一滞,讪讪一笑道:“都督,莫非裡面還有甚麼文章?我自忖這輩子是轉不去海師了,所以才沒怎麼在意外面的事……”
薛先道:“如今五軍都督總攬大燕兵權,西夷也是外敵,豈能不做到知己知彼?厄羅斯羅刹鬼和西夷們交情不淺,海師實力雖然一般,可陸軍卻很不一般。果真咱們和西夷們打起來,羅刹鬼子自北邊南下,若是朝廷毫無準備,豈非要壞大事?
這些事原本就該是五軍都督府操心的事,結果卻要皇爺親自出面謀劃,已是汗顔,愧對皇恩了……”
陳時聞言,老臉一紅,道:“怪道皇爺方才言語裡,好似在說我等要輕減些,不似後繼之人要去更苦寒之地打熬。原來在說咱沒用……”
薛先搖了搖頭,道:“你多心了,皇爺很是器重我等了。再者,我們的差事,原就是對大燕百萬大軍下手。咱們把軍中清理得當,後繼之人才能用的順手。皇爺心懷寰宇乾坤,走一步看十步,心裡是有數的。
老陳,你家中可有三歲上下的兒孫?”
聽聞此言,陳時樂的嘴都合不攏了,笑道:“巧了!正好上個月家裡小妾生的幼子滿三歲,和老三家生的孫子是一天的生兒!”
薛先喝了聲提醒道:“糊塗!得意忘形了罷,那個地方,也是庶子能去的?”
陳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