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薛蟠洋洋得意的聲音響起,卻是罵道:“少放屁!果真有内眷,那今兒就不叨擾了。我兄弟……爺是說當今聖上,别的都能容,獨這個最不能容。
你們沒看到爺如今連清風樓都少去了?罷了,今兒不來醉仙樓了,都去清風樓,爺做東道!
唉,皇上心太善,以為那等地方是見不得人的火坑,這二三年來掃蕩了多少回?
隻可惜,皇上别的方面處處聰明絕頂,英明神武,獨這等事上怎就不明白,這世上怎麼可能真的沒有窯子?
上面查的再緊,也不耽擱有人通風報信兒,一家家都藏了起來,有甚麼用?
往常看戲聽書,都道皇帝是孤家寡人,可憐的緊,爺那會兒還不明白,這都當皇帝老子了,怎還成可憐人了?
如今才明白,原來皇帝老子,才是最容易讓人哄了去……”
“薛大爺,皇上手下那麼多心腹臣子,難道他們不會給皇上說?”
“你懂甚麼?要不說你們一個個狗屁不通,也不多讀些書……爺這些年,讀的書可海了去了!”
“喲!咱們如何能同薛大爺你比?你老人家是文曲星下凡,一肚子墨水,連庚黃也比不得你!”
“去你娘的!爺如今知道那是唐寅,球攮的,還敢拿爺取笑,想臊爺的面皮?”
“不是不是不是……我哪敢呐……我的意思是說,得虧那唐寅死的早,不然聽到薛爺您給他取的名字,他非得改了那破名兒換成薛爺起的名不成!薛爺,你倒是給咱們說說,皇上怎麼就成了可憐人了?他那些臣子,還敢瞞着他?”
“這君是君,臣是臣。莫說皇上,便是咱們這些做主子的,難道對自家府上的事都清楚?那群野牛攮的下流種子,還不是一個個挖空心思瞞着爺,欺上瞞下,诓騙主子的銀子?想當初豐字号……嘿!算了算了,不扯這些有的沒的了,不過是些沒卵子的破爛事,不是甚麼正經大事,随他們去罷。”
“薛爺,你是皇上的拜把子兄弟,正經國舅爺,就不同他老人家說說這些?”
“說你娘個腰子!叫他知道平康坊的窯姐兒都換去别家,不在平康坊了,往後爺們兒到哪去高樂?那些官兒們也都不是好人,各有各的花花腸子……不說這些淡鳥話了,咱們走,清風樓尋樂子去!今兒你們薛祖宗請東道,嘎嘎嘎!”
……
“皇上,怎不攔下他,問個明白?”
賈薔以目示意寶钗莫要出聲,直到薛蟠領人離去後,寶钗驚怒羞憤之餘,問起賈薔來。
賈薔見她羞恨交加的表情,笑道:“你急甚麼?我都沒這樣生氣。”
話雖如此,卻對角落裡侍奉的李春雨道:“讓人跟上去,查清楚清風樓的根腳。另外,京城肯定不止一家清風樓,今天晚上朕要知道,到底有幾家在朕的眼皮底下弄鬼。”
李春雨躬身應喏,轉身出去。
等他走後,黛玉好奇的看着賈薔道:“你果真不氣?”
賈薔“啧”了聲,笑道:“君與臣,本來就是既統一又對立。老薛方才比喻的很恰當,便是府上的主子奴才間,也是差不離兒的事。誰若想着臣子、奴才都是大公無私一心一意效忠皇上、主子,那才是想瞎了心。
隻要别越過底線,慢慢博弈就是,看誰手段更高明些。
這是一輩子的事,急切間求不得圓滿。
至于青樓這勞什子害人頑意兒,别說眼下,再往後一千年,也不可能悉數取締。
不過我最近有些想法,若是施行穩妥了,至少可減少漢家女兒受的屈辱、羞辱……”
幾個女孩子都了解賈薔的一些路數,聞言不由都變了面色,黛玉警醒道:“莫非是想打算從藩國那邊買來的女孩子……薔哥兒,這可是遺臭萬年的勾當,使不得!”
民間可為,若是大燕天子親自為之,那名聲就臭大街了。
别看逛青樓妓院的主力是士紳、官員、讀書人,最鄙夷唾棄這一行的,也是他們。
一國之君當老鸨,罵君王的折子能淹沒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