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武夫都知道,文臣做到極緻,也不過掌權數載,一朝身退,雖可保富貴無憂,然權勢盡去後,能長壽者寥寥無幾。
如今天子為大學士們留下這條退路,盡解失去權柄後的後顧之憂。
若彼輩仍不盡忠值守,則與禽獸何異?
果不其然,就見一衆衣紫大員們,一個個神情激動之至,更有落淚者。
諸文武紛紛跪地叩首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最能制衡當朝軍機大學士的,除了他們的上官恩師,還有誰?
隻要死守住緻仕後不能插手朝政這條紅線,就能在相當大的程度上,解決權臣之憂。
當然,還有許多細節需要商榷……
……
“皇上來啦!”
坤甯宮門前,小角兒和小吉祥兩人如哼哈二将般站立守候,見賈薔在内侍李春雨護從下到來,急忙齊聲往裡招呼。
兩個小丫頭子不過八、九歲的年紀,最是天真爛漫。
因入了黛玉的眼,所以雖隻是宮婢身,在宮裡地位卻不低,身上還挂着女史的官銜……
賈薔與二小笑了笑,闊步步入殿内,就見黛玉、子瑜、寶钗等已經迎了出來。
賈薔站在殿門口,看着一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後妃們,立于原地感歎道:“每次看着你們,心中總有無窮的觸動。想我賈薔田無一垅,宅無一間,何德何能,可得如此多神仙天女的垂青?難道,隻是因為生得好?”
“呸!!”
“呸呸!!”
黛玉等笑倒一片,周遭昭容、彩嫔們也無不難忍笑意。
黛玉上前看着賈薔,橫眸啐道:“還說甚麼神仙天女,如今都成笑話了!”
見賈薔眉尖微揚,一旁李婧忙上前如實解釋道:“德林号下廣德樓的戲班子和說書班子,于大江南北唱戲說書,也不過就是誇贊了些皇爺和娘娘們的功績,且都是如實所言,并未過譽,一些士林望族中便有雜音,寫了些詩詞嘲諷天家自吹自擂,古之未有……皇爺,要不要處置?”
賈薔呵了聲,道:“也是奇了,李肅到底是如何辦的差事?整頓士林風氣是朕交給他的差事,他就這樣當差的?”
聽聞此言,黛玉眼中閃過一抹擔憂,她是聽說過,其父林如海看重此人,若是因此治罪,怕會讓二人間起些不愉快……
她沉吟稍許,道:“薔兒,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何況,不過幾個酸腐文人的牢騷話,與他們計較,反倒擡舉了他們……”
賈薔看着黛玉笑道:“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那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既無平步青雲之才,又沒有吃苦耐勞一步步打熬之心性,志大而才疏。偏生了一張惡嘴,敗壞民風。不是不讓他們針砭時事,若百姓遇不平事他們來聲張,朕還會高看他們一眼。可說這樣的酸話,于國朝何異?不能縱容!”
湘雲忍不住道:“薔哥哥,那也總不能隻讓别人稱頌,不許旁人批評兩句……”
自吹自擂,原就不合謙遜之禮嘛!
賈薔擺手道:“去去去,你明白甚麼?”
說罷,同李婧道:“你現在就去軍機處将此事告訴李肅,朕不想以文字入獄,但也容不下那些不知死活的下三濫。朕也不輕易舉屠刀,不過漢藩那邊極度缺乏識字之人,這些人既然如此能為,不去開疆拓土豈不可惜?朕也想看看,韓邃庵如何應對這些臭魚爛蝦!”
李婧笑着出去後,賈薔又同黛玉等說道:“讓廣德樓下諸多戲班子和說書先生四處巡鹽是朕的主意,目的很純粹,就是為了凝聚百姓的忠君愛國之心。這并非是咱們貪慕虛榮,唯有民心齊了,有向心之力,大燕才能愈發強盛。若讓那些臭蟲上蹿下跳的亂說話,壞事自然壞不了大事,可着實讓人惡心。到了今時今日,咱們還需要忍受這些欺負?”
黛玉安撫罷湘雲,沒好氣嗔道:“誰敢欺負你?”
賈薔仰頭哈哈大笑道:“普天之下能欺負朕的,當然隻有你們咯!”說着埋怨道:“又不肯随我去南邊兒馬六甲,又不肯讓太後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