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頌揚,原就是……不合适的!
“怎麼,想不通麼?”
林如海的聲音響起在東閣,李肅聞言一驚,忙起身相迎。
林如海拄着拐,擺擺手微笑道:“便知道你過不了這一關,來瞧瞧你。”
以李肅這樣的多年宦海老人,也不由為林如海這般看重而感激動容,一時間雖張了口,卻哽咽難言。
林如海微笑着上前落座後,看着李肅道:“到了這個地步,無論如何,誰也不能否認皇上乃繼往開來第一聖李肅面色重新肅穆起來,到了他這個位份,感激不代表會喪失自己的立場,若是那般,也入不得林如海之眼。
他拱手道:“元輔,仆從未懷疑過這一點。但愈是如此,此事才愈不可為!因為聖君之聖,自有民心來定,由青史來證,連我等臣子都不可妄自奉上此等尊号,自身淪落‘獻媚’之名不足為惜,玷污了皇上之聖名,才是萬死難辭其疚!更何況,由天家自己來宣揚……”
林如海呵呵笑道:“你果真以為,皇上施行此舉,是為了替天家稱頌?”
李肅聞言,沉默片刻後緩緩道:“元輔,天家和朝廷,終究要靠讀書人來治天下。可若讀書人都變成了一味迎奉上官,失去了讀書人風骨,禁锢了浩然之氣的官蟲,那這個天下,将會何等可怕?”
聽聞此言,林如海果然不怒反喜,微笑道:“伯遜能有此等堅持,老夫就愈發放心了。”
李肅聞言一滞,随即苦笑道:“元輔,仆于天子心中,并非上卿,比不得張任重……”
林如海呵呵一笑,意味深長道:“聖心如淵,豈有如此好揣測者?”卻點到為止,并不多言,又道:“天家此舉,的确是在與士林争奪話語權,對百姓的話語權。但,這不是壞事。”
“元輔……”
李肅聞言有些焦急了,不過未等他說完,林如海就擺手道:“伯遜,天家垂拱而治,若無足夠的保障,可能麼?”
“這……”
李肅聞言一道驚雷炸響耳邊一般,瞬間明悟了。
他沉吟好一陣後,緩緩道:“以普天之下對天家的頌聖作根基?”
林如海呵呵笑道:“伯遜啊,士林和百姓不是不能罵,但罵的人不能是天家,因為執政的又不是天家,而是秉持朝政的文武官員。總不能既讓天家放權,還要天家為臣子背黑鍋罷?當聖天子垂拱治天下時,聖天子就絕不會有錯。”
李肅沉聲道:“元輔,皇上不是已經有所準備,軍機大學士和五軍都督府緻仕之後,都可留作參贊備用……”
林如海卻搖頭輕歎道:“緻仕了的官,仍是官。伯遜,你也要替皇上多思量思量,放權于朝,這需要擔負多大的壓力?皇上自身當然是不怕的,可後世之君又如何?老夫以為,真正能讓天家放心交權的,除了皇上先前所提的那些策略外,取天下民心而鑄不壞金身,才能真正讓天家安心。”
李肅聞言沉默良久後,輕聲道:“天家執掌着兵權,内務府有德林号為龐然大物,百子分封海外之國,再盡取億兆黎庶之民心……”
他忽然苦笑起來,若果真如此,那即便後世之君遠不如賈薔英明神武不似凡類,後世朝臣們,其實也沒有太多自主的權力。
這果真算得上聖天子垂拱而治?
……
入夜。
坤甯宮,西暖閣。
寬大的暖炕上,賈薔和十來個皇子們嬉鬧了許久了。
年歲更小的皇子們,已經早早安歇了。
長公主晴岚和皇長子李峥今年便是四歲了,其餘十來個,也過了三歲。
明日,便是他們正式前往西山行宮,和諸朝臣、武勳、德林軍子弟們一并讀書習武頑樂的日子。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