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母親,孩兒走了!”
這是洪尉極少有的舉動,今天卻是發自内心的,雖然還帶着忐忑,但心中已經有了底氣,随後轉身快步走出水府,到了外面化為龍軀就禦水匆匆沖向西方。
洪浚沒有送出去,婦人想要跟出去卻也被他攔住。
“尉兒好像忽然長大了……”
婦人眼中充滿了擔憂,洪浚看向她微微搖了搖頭。
“太遲了……希望能度過這一劫吧,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待在這裡了,回紫藤礁吧……”
“你……”
“爹問起來,就說我在外面偷歡惹你不悅,我們剛剛不是還大吵了一架麼,府上水族應該都聽到了……”
婦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洪浚。
“我們什麼時候……”
話音戛然而止,婦人忽然反應了過來,剛剛夫君的那一聲對兒子的大吼,正好可以當時他們夫妻不和的佐證。
半個時辰之後,水府的女主人帶着一些水族侍從離開了海溝,隻剩下神色陰晴不定的中年男子獨自站在家中。
……
大通河主要流域在登州、兆州、耘州,但這次的洪水受災面積和影響面積還要更大。
受水災影響較大的地界共有五州之地,這還是因為蒼山山脈地勢所阻,否則可能還要嚴重。
洪尉逃走的時候速度飛快,這次回來則同樣鉚足了勁,到了嶺東道已經能看到各處受災的情況,而越是接近登州,情況就越是嚴重。
即便洪峰勢頭已止住,但很多地方的天氣依然陰雲密布,時不時還會下雨,大水還沒到退去的時候。
洪尉一路過來,沿途的水脈已經不能用水量暴漲來形容,完全是淹沒了大片土地,成了一片片澤國。
水面上漂浮着很多浮木和木質的器具,更有一些漂浮的屍體,有動物的牲畜的,也有人的。
“完了,全完了!”“今年的收成,往年的谷子……”
“人活着就不錯了……”
有人淌着水拖着木盆撿着一些物件。
有人用大木桶裝着孩童老人推着走,還有人舉着被褥艱難前行……
“老天爺啊,我們做錯了什麼——”
在地勢較高處,一個老人抱着家中孩童的屍首,對着天空哀嚎。
這等哭腔和悲切不止一人有,也不止一處有。
洪尉整個龍軀都縮在河道底部,快速離開這一片區域。
每當到了有大片災民的地方,洪尉都會加快速度,與其說是愧疚,不如說是一種懼怕感。
或許洪尉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怕凡人,但這事真的就這麼發生了,但他真的怕的是凡人麼?
控水壓制水勢,讓一些水流能夠快速從流域離去,洪尉也算按照老爹的叮囑在做,不敢有什麼造次。
不過有時候,越是不安就越會有些奇怪的心理,比如此時的洪尉,他居然鬼使神差般又悄悄來到了當初興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