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燕時洵卻将其他可能一一排除,反而鎖定了襲霜身上的旗袍。
――那是襲霜想要以最美的一面等待她的情郎歸家,而滿心歡喜的精心挑選的。她穿着那件旗袍倚欄遠眺,枯等一日卻始終沒能等來她心愛的情郎,反而眼睜睜的看着相熟的别墅仆從一個個死在土匪的刀下,就連她的奶媽也被摔死在花園裡。
就連她自己,也被土匪頭子砍死。
她穿着那件旗袍,經曆了撕心裂肺的哀?Q,跨過了生死之間的界限。
可以說,那件旗袍不僅充分浸染了襲霜還活着時的血液,殘留着大量襲霜的生命力,更見證了她最為濃烈的情緒和最重要的轉折。
它很可能是襲霜可以百年來持續以實體滞留鬼山的原因,讓本作為厲鬼無法對現實世界和活人進行幹擾的襲霜,能夠突破鬼魂的限制,觸碰活人。
燕時洵一手撐在雕花的大門上,幾個畫面間的不同之處讓他在幾秒之内想通了一切,豁然開朗。
他低低哼笑了一聲,放開撐着大門的手,邁進房間。
明明襲霜就被周式在這裡殺死,又被大肆翻找過珠寶,然而主人房卻依舊富麗堂皇,保持着百年前的精緻和美麗。
落地的西洋鐘裡纏滿黃金的玫瑰,其上展翅高歌的莺鳥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會活過來。擺鐘沉穩擺動,時間流逝,一切恍然如舊。
然而燕時洵卻看到那個在幻覺中多次出現的梳妝台上,作為擺件的水晶沙漏,靜止不動。
燕時洵眼眸一沉,擡腿走了過去。
梳妝台上還保持着百年前那個夜晚的模樣,
袅袅的熏香瓶旁邊,放着一隻半打開着的精緻口紅盒,鮮紅馥郁如花。而旁邊還散落着一封已經被拆開的信件。
燕時洵伸手拿過了那封信。
遒勁的筆迹應該屬于一個男人,口吻卻溫柔甜蜜,向收信人訴說自己的愛意,并約定了回家的時間。
是那位富商。
不僅如此,信裡還說道,他已經成為了濱海商會會長,用實力和利潤讓他的家人都閉了嘴,同意了他和襲霜的婚事。這次他前來山中别墅後,就會将襲霜接走,一起回到城裡。
并且,合卦算八字,擇良辰吉日,迎娶襲霜。
燕時洵通讀了整封信後,一時陷入了沉默。
他從小就是個情感不夠豐沛的人。
小時被師父撿走後,他就一直跟在師父身邊雲遊四方,見過了太多鬼怪作惡下的慘事,以緻于慢慢習慣了用一雙冷眼觀察人間。
然而,這封信所傳遞出來的信息背後蘊含的盛大悲劇,卻連燕時洵都不由得被觸動了一瞬。
信件上的信戳日期,比旁邊挂曆的日期要早大半個月,而信件的邊緣都已經被磨出了毛邊,但卻被保存得完好,顯而易見是主人時常拿出來翻看的結果,甚至信件都已經被熏香染透,散發着甜蜜溫馨的味道。
一直以來苦苦等待堅持的事情終于有了結果,眼看着就要嫁給自己心愛的情郎,襲霜當時收到這封信時,究竟是怎樣的狂喜與眼含熱淚?
收到信後的每一天,她都在熱切的盼望着情郎前來的那一天,之前數年的擔憂和忐忑都轉變成了巨大的喜悅。
她數着日期的臨近,卻不知道――
那将成為她人生最黑暗的一天。
富商在出城途中正趕上轟炸,死于爆炸之中屍骨全無。而等待在别墅内的襲霜,卻隻等來了兇殘的惡匪。
一天。
從盛極的幸福巅峰,墜落進最深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