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1頁)

  燕時洵心下一凜,立刻循聲看去。

  陰雲蔽月,唯有點點昏暗的光線,照亮開滿玫瑰的花園。

  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從遠處走來,腳下如若無物,唯有披在肩上的長袍垂地拖行過花叢。所過之處,花草枯萎失去生機,滿地焦土死寂。

  當待在地面上襲霜被砍斷的頭顱裡的燕時洵逆光看去時,那道身影在他身前不遠處站定,濃重的鬼氣不斷侵蝕着周圍的生機。由地面向上看的角度使得那身影高大得過分,足以遮天蔽月。

  就好像,至陰至寒的滿月之下,唯有那道身影是此間陰陽交界之處唯一的主宰。

  借助着微弱的光亮,燕時洵勉強看到了那道身影的具體長相。

  那是一張不屬于燕時洵見過的任何一種鬼神精怪的臉,與濃重的鬼氣相對比的,是更加偏向于人類成年男性的俊朗面容,線條鋒利硬朗如刀刻,帶着長久上位掌權養就的不可冒犯的威嚴氣場。

  唯有那人靠近鬓角處兩道詭異的黑色紋路,将他與尋常人類區分了開來。

  在燕時洵眼裡,那道身影持續不斷的散發着濃重黑氣,簡直像是一整團完全由黑暗和森森鬼氣構成的人形怪物。

  就算是百年後已經化作厲鬼的襲霜,所令他感受到的危險,都不足以抵過這人帶給他的萬分之一的警惕。

  從被師父撿走後跟着師父走南闖北,燕時洵見過鬼怪無數,然而沒有哪一次能像現在這一刻,能令他産生如此劇烈的危機意識。

  就算他将所有的記憶都翻出來,也唯有一次在被師父撿走前的幼時,有過模糊但相似的感受。

  就在燕時洵心中警惕到極點,專注觀察打量着這道鬼氣陰森的身影時,襲霜卻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沒錯!我要那些人,體會像我一樣,不!是百倍于我的痛苦!’

  冤魂厲嘯:‘不可饒恕,不可饒恕!他們不配為人,他們沒有資格披着人皮,繼續殘害他人!為什麼沒有人能夠審判他們,為什麼沒有人來懲罰他們!他們必須死,他們不可以走出此山半步,他們必須死在這裡,永遠的留在這裡,無法再傷害任何人才行!’

  ‘你已經做好決定了嗎。’

  那道身影的聲音低沉而寒冷,像是巍峨高坐于酆都閻殿審判亡魂的鬼神。

  ‘堕為厲鬼,便是放棄進入輪回,你将永遠被自己的仇恨囿困。直到天道不仁,讓僅留存的變數出現,你才有可能重入輪回。’

  ‘我不在乎!我隻要周式和其他那些土匪,以命償命!’

  襲霜恨得從眼睛裡淌出血淚來,落進泥土中,便讓焦黑枯萎的染血玫瑰重新盛開。

  燕時洵似乎聽到那道身影笑了一下,隻是輕微得像是他的錯覺,再細聽又什麼都沒有。

  ‘地府不判,酆都治。’

  那道聲音威嚴至極,如鬼行之道本身:‘新喪鬼襲霜,起――’

  陰雲頓開,天幕高遠如殿檐。

  慘白的月光猛然灑落下來,照在襲霜已經腐爛的屍身頭骨之上。

  柴房裝滿碎屍殘骸的麻袋裡,響起一片?O?O?@?。

  早已幹涸的血液從土地幹柴上重新蠕動着聚攏,屍塊與碎肉重新拼接成人形,滾落一旁的頭顱之上,那雙渾濁黯淡的赤紅眼球,猛然大睜。

  頭七月圓之夜,滿懷怨恨而死的襲霜,于滿園四溢風鬼氣之中,化為厲鬼歸來。

  而此時别墅内,依舊是歡飲達旦的熱鬧明亮。

  在襲霜站起身的那一刻,燕時洵借助她的眼睛迅速掃過那道身影所站之處。

  然而月光明亮,那道身影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