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免動容的看着燕時洵,神使鬼差的答應了他,會放下仇恨,跟随來自地府的鬼差前去接受堕為厲鬼的懲罰,等待幾百年後一個投胎的機會。
随着襲霜的執念和仇恨消散,百年來保護了她但也困住了她的四樓,慢慢坍塌潰散,别墅和鬼山也地震一樣劇烈晃動。
那些土匪,則随着周式的魂飛魄散而被認定成是從犯,也被施加嚴厲的懲罰,灰飛煙滅。
血紅玫瑰旗袍上的血迹慢慢褪去。
襲霜重新成為了百年前精緻美豔的女郎,珍珠項鍊黃金簪,波浪的卷發梳在腦後,行走間旗袍搖曳。
百年來,襲霜第一次鼓足了勇氣走下四樓,站在客廳裡,忐忑而歉疚的等待着被她錯誤當成土匪一派的節目組衆人。
但是,當真的面對時,她又膽怯了。
剛剛的勇氣像是陽光下的朝露一樣,迅速消散去了。
“像你這樣即便經曆苦難死亡,卻依舊懷有一份良善的靈魂,才正應該得到下一次人生。”
燕時洵卻看透了襲霜所想,接上了她沒有說完的話。
擲地有聲。
襲霜愕然擡頭。
……
鬼山之中,成片成片的槐樹高大參天,擋住了所有投射下來的陽光,昏暗如夜。
在剛剛接連數次地震一樣的劇烈震動後,整座山的土層岩石都斷裂翻滾,一片狼藉。不少枯萎的槐樹也從中折斷,傾倒下來,将下山的小路擋得嚴嚴實實。
老道長不知所蹤,其餘幾位道長在發生異動前皆在規山其餘方位搜尋,現在唯一剩下的,竟隻有中年道長一個人。
他一手持桃木劍一手掐訣,虎目怒視着四周,将救援隊衆人牢牢護在身後。
而救援隊衆人面色發白,隻憑借着堅毅的意志力才沒有讓自己做出失态的舉動。但他們每個人都能聽到從彼此傳來的緊張呼吸聲。
聲聲都是世界觀破碎的殘響。
在今天之前,很多人還是堅定的無神論者。
然而剛剛在所有人眼前,一名年輕的隊員被硬生生拖入土地的一幕,還是令很多人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而現在,翻開的土層暴露了鬼山所有的秘密,斷裂的槐樹讓死不瞑目心有怨氣的鬼魂重見天日。
被落葉覆蓋的每一寸土壤,都沁着發烏血色,一具具被搶走了人皮的血紅色身軀被深埋其中。
它們似乎迷茫于突然曝曬于陽光和空氣之中,試探着伸出血紅色的手臂向着高遠的天空,手指屈伸似乎是在驚喜卻不可置信的将流動的風抓在手裡。
随後,它們從巨大的震驚和狂喜中反應過來,血紅色的身軀顫栗着,掙紮着四肢并用從土塊岩石間奮力攀爬而出,殘破的聲帶發出“嗬嗬”的聲音,奮不顧身的撲向天空與風。
即便它們在離開樹陰的一瞬間就被陽光灼傷得焦黑枯化,也在所不惜。
目瞪口呆的救援隊衆人還沒從震驚和恐懼中回神,就聽聲聲異動從枯萎的槐樹中傳來。
一具,兩具……越來越多的木質人形從槐樹中間脫離出來,邁着初生嬰兒一樣蹒跚的腳步,磕磕絆絆的追逐着那些血紅色的怪物而去,模糊長出人臉一樣輪廓的木頭腦袋上,發怒的嘶吼。
“回來,回來……成為我的養分,讓我重新拿回人的身份。”
但那些血紅色的人形怪物卻聽而不聞,即便在陽光下被燒成灰燼,也絕不會退縮半步。
終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