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時洵清理神台的手一頓,“啧”了一聲。
從這個聲音和斷句方式,他就聽出了是誰在叫他。
正是那個讓他頗為看不順眼的導演助理。
那助理每次念起他的名字時,吐字發音都和其他人不同,總是會咬住“燕”的最後一個音頓一頓,才接着喊“時洵”,這樣的停頓和含糊無端産生了不少親昵感,甚至聽起來就像是關系很好一樣沒有呼喚全名,而是在念――
時洵。
激得燕時洵一陣惡寒,起了一手臂雞皮疙瘩。
他沒有直接回應導演助理,而是轉身将那尊破損的神像,重新放回到已經清理幹淨了的神台上,修長的手指靈活的為神像擦拭幹淨了渾身的塵土和蛛網,讓神像一點點顯露出被遮蓋住了的輪廓。
在看清神像時,燕時洵愣了下。
這是一尊足夠溫柔的神像。
眉眼低垂,唇邊含笑,混圓的肩膀和手勢都展露着圓潤的線條,顯露出溫柔慈愛的女性神明的形象。
但外面那尊鍍金的高大神像,卻是橫眉立目,面目猙獰,與這尊神像的形象是天壤之别。
不像是有了新神像而将舊神像替換下來。
倒像是,有了新神,舍棄了舊神。
“燕時洵,你不在裡面嗎?”大殿外,導演助理見燕時洵一直沒有回應他,再一次呼喚出聲。
“在。”
燕時洵皺着眉從神像後面轉出來,剛一擡眼,就看到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殿門外,卻一步都沒有踏進大殿裡。
在看到燕時洵的身影後,一直低壓着鴨舌帽帽檐的男人才擡起頭,看向他。
住宿房間那邊隐約傳來的歡笑人聲,模模糊糊的傳到大殿外,而男人站在大殿高高的門檻外面,卻連一片衣角都沒有觸碰到大殿之内的空氣,仿佛避諱,又仿佛厭惡。
他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屏障,無聲挺立于黑夜,隻有點點光芒模糊了他的面容,隻有一道線條分明的側顔輪廓,隐約顯露在光亮之中。
“找我有事?”燕時洵見他不說話,冷聲道:“如果有急事的話,你可以直接進到正殿來看我在不在,而不是叫魂一樣一直喊我的名字。”
“深夜郊外随便喊人的名字,你覺得我會回應嗎?”
男人有些奇怪:“為什麼不回應。”
燕時洵邊将那方已經髒了的手帕卷成一團握在手裡,邊向男人所在的大殿門口走去:“小的時候,你家大人沒有給你講過民間傳說嗎?還是你沒有上過九年義務教育?叫人轉身趁機搭爪的狼,牆頭的美女蛇,你不知道嗎?”
“你也不說你是誰,就喊我的名字,我怎麼知道站在我身後的是人是鬼。”
燕時洵哼了一聲,擡腿邁出大殿。
瞬間,外面清涼爽意的雨後空氣撲面而來,讓燕時洵忽然就感覺呼吸暢通了不少。而他的耳邊也再次聽到了嘉賓們的喧鬧聲,和一絲熱氣。
下着暴雨的外面,竟然比大殿裡面還要涼爽些?
燕時洵有些納悶的回身看了眼大殿,想要重新邁進去感受一下區别。
“九年義務教育……”男人的聲音中難得帶上了些許疑惑:“那是什麼。而且美女蛇,我并沒有見過這種東西的存在。”
燕時洵:“……?”
他頓時忘了要轉身去大殿的事,無語的看向正一臉正經等待答案的男人,看上去男人并沒有在故意調侃他,而是真的在等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