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時洵的聲音沉穩而氣勢兇狠,并沒有像嘶吼着那樣盡力擴大音量,但卻依舊帶着磅礴的力量,很快便順着空氣和大地從他所站立之處,傳遍了整片山川大澤,與山脈中靈氣遊走的脈絡相重合,迅速作用到所有傳播到聲音的地方。
他竟是将山神死前交給他的力量,借由山神本應管理着的山脈靈氣,讓山神的力量與他的力量重合,使得他的力量順着山脈傳播到了整個野狼峰。
金色的符咒浮現在空中散落在燕時洵的手邊,而他修長的手指在空中橫劃豎落,帶起一陣曆風,讓那些金色的文字跟随着他的手指描畫,在他身前迅速構築出了一個巨大的符咒圖案。
竟是憑空畫符!
守在分屏前緊張的注視着燕時洵的馬道長,猛抽了一口氣,目露震驚。
就在符咒最後一筆落成的瞬間,符咒立刻沉向大地,在一陣耀眼的金光乍然亮起後,沒入地脈消失不見。
燕時洵猛然低喝,氣勢如刀,銳不可當。
“何神不伏,何鬼敢擋。令!”
符咒立地生效。
整個大雨中的野狼峰在這一刻,沿着土層之下的地脈蜿蜒亮起點點漂亮的金光,宛如在黑夜中電亮起的一盞盞離人燈,等待着離家的人回來。
那些金色的光點吸引了不少生靈的注意,原本光秃秃醜陋的野狼峰山體上,原本躲藏在灌木雜草中的昆蟲和小動物,都伸出好奇的腦袋看向那些亮光。金色裝點了野狼峰,讓原本因為失去了樹木水土劇烈流失而變得醜陋的野狼峰,時隔十數年,重新變得美不勝收。
而在大地之上或奔跑或躲藏着的邪物們,都驚恐的看着那些光亮的靠近,拼命向反方向跑去,想要躲避開那些光點。
從那之中,它們感受到了來勢洶洶的天地正氣,那是與它們完全不同的東西,隻要被掃到便會灰飛煙滅。
本能這樣告訴它們。
但是,強大的力量與已死山神的意志相重合之下,終究是諸鬼伏誅。
那些溫暖明亮、能帶給生人安全感的光點,對邪物而言就是險惡的存在。
就在整片野狼峰地脈全部亮起的那一瞬間,大地之上所有恐懼逃竄的邪物,都在乍然從腳下亮起的光明中,痛苦掙紮卻無法逃脫的,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交出來就化為了灰燼。
被燒成焦屍的村民,欠下邪神的債而隻能以看守田地獲取收成來償還的稻草人……所有這些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亡了的人,終于在灼熱的光芒中,獲得了最終的安甯。
漫天飄揚的黑色碎片與灰燼中,早已死亡的村民們終于擺脫了束縛他們的軀殼,從邪神的操控中走了出來,恢複了思考和神智,第一次以自由身重新看向這他們曾經存在過的世間。
村民們舉目四望,當他們看到周圍在大雨中破敗狼藉的村落時,露出了痛心的神情。
‘我們……究竟做了什麼啊。’有村民顫抖着問:‘我們毀了我們自己的家……’
也有年輕的婦人,沒有言語卻已經淚流滿面。
同一時刻,在燕時洵所在的邪神神廟裡,站在中庭裡原本渾渾噩噩的紅色鬼魂,也随着已經死亡的肉身的釋放,而慢慢恢複了意識,茫然的向四處望去,然後原本僵硬的臉上,出現了驚喜的模樣。
‘我們……自由了……’
‘我們能離開這裡了……’
鬼魂絮絮,低語嗡嗡鳴響。
然後,他們堅定的轉身,不再看正殿一眼,從山神廟裡飄向外面的天地。
而正殿牆壁上的壁畫人物,筆畫也一點點淺淡下去,一個個人物慢慢從壁畫中消失,代表着他們脫離了邪神的控制,原本被一分為二當做标記物用以炫耀的魂魄,在重新合二為一。
某個躲藏在神殿地底下而堪堪躲避過符咒力量的動物,感知到那些被它支配的魂魄竟然在一個個脫離它的掌控,不由得急得抓耳撓腮,發出憤怒的“吱吱!”聲,面目猙獰的伸出手想要把那些魂魄抓回來。
但是沒有一個魂魄理會它,隻滿懷着驚喜與淚水的離開山神廟。
沒有完整的魂魄,無法去往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