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人也一副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模樣,呼吸放得極為清淺,生怕驚動了這份安靜:“這是真實存在的嗎……”
而終于從被卡着的座位縫隙之中,憋紅了臉狼狽爬出來的路星星,剛氣呼呼的想沖出去找燕時洵,就聽得燕時洵的聲音淡淡的傳來。
“别動。”
“車在山道上,路窄,坐在座位上不要亂走。”
奇怪的是,明明燕時洵的聲音語調并不柔和,但路星星就神奇的被這份沒有溫度的冷靜安撫了下來。像是兜頭一盆冷水,讓他從剛剛的惱羞成怒中平靜了下來,定了定神向燕時洵看去。
燕時洵修長的身軀就站在車子的最前方,挺拔如松,肌肉緊繃起來,不再像之前與人聊天打趣時的悠閑,而變得氣場驚人的銳利。
他面對着衆人,側首看向車窗外流動着的濃重霧氣,眉頭緊緊皺起,神情嚴肅。
不像是其他人看到美麗景色時的沉醉和驚歎,燕時洵就像是看到了什麼危險的東西一樣,顯得很是警惕。
路星星看着這樣的燕時洵,想起自己師父之前和自己說的話。
“我剛進海雲觀的時候,有幸見過乘雲居士一眼,那是個不世出的天才,就算與世為善,也有他自己的傲骨。我師父,包括監院、住持道長他們,都覺得乘雲居士不會收徒。”
那時,宋一道長眼帶追憶和感慨,對路星星說道:“然而就是那樣驕傲的乘雲居士,卻在十幾年前将他從集市上撿回來的孩子,收做了徒弟。唯一一個,既是關門徒弟,也是親傳徒弟,将自己渾身本領都教給了那個徒弟。”
作為宋一道長的入門弟子,路星星很清楚對于一位道士尤其是得道道士而言,關門弟子和親傳弟子有多重要。
現如今海雲觀的當家住持,就是上一代的親傳,而乘雲居士,則是關門弟子,最小卻也天賦最高的弟子。讓一衆師兄驚歎,“一點靈光便是符,世人枉費墨與朱”,道祖說過的天賦,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乘雲居士很在乎這個弟子,本來雲遊四方幾十年的他破例回了海雲觀,帶着那個徒弟見過了海雲觀的各個師兄道長們,想要請他們幫他的這個弟子看命。”
宋一道長苦笑着沖路星星搖頭:“我也是那時候,才第一次看到了傳說中的惡鬼入骨相。這樣的骨相有史記載的也沒有幾個,而且多早亡。既是鬼,又如何為人?與天地相沖,活着就是在逆天而行。當然也正因為這種骨相之兇險,所以但凡是能活下來的,入了門的,都會成為極高天賦的人,是鎮鬼驅邪的頂尖人物。放在以往,甚至可以成為一門一派的開山祖師,創立自己的流派。”
“當然,有惡鬼入骨相的人具體天賦有多高,沒有人知道。因為從來沒有人能夠成功活到長大,更别提入教派修行。但是,燕時洵做到了。”
在路星星愕然的目光中,宋一道長神色悠遠,像是陷入了往日的回憶中,說道:“乘雲居士本來帶着這個徒弟回來,是因為當年乘雲居士撿到他的時候他九歲,剛好是人生的第一個大坎,無生門死劫,乘雲居士想要集海雲觀所有道長之力,幫這個徒弟活下來。”
“就算這個徒弟命格再硬,掙紮着活到九歲,天地也不容他繼續活下去,要在達到十這個大圓滿數字之前及時糾正錯誤。按道理來說,他應該死在那一年,乘雲居士給他起的卦也是這樣。”
“然而,他活了下來。他的死劫,應了卻順利渡過,竟是硬生生從全死之地靠着自己的命格殺出了一條生路來,邁入了十的大圓滿之中。從那之後,他的命裡有鬼神,他也就成為了天地之間的奇迹。他隻要活着,就是對天地命運的反抗,逆天而行,甚至可以更改既定的人間軌迹。”
“沒人知道燕時洵的上限在哪,就算是我師父,也隻是猜測燕時洵很可能已經跨出了三界外。為人為鬼為神,一切皆有可能,命盤已經束縛不了他了……”
後來宋一道長再說什麼,路星星已經記不住了。
他隻記得,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天賦,竟然在燕時洵面前什麼都不是。偏偏是燕時洵!這個他在看直播的時候先入為主以為是碰巧有點實力的神棍。卻沒想到,自己連自己原本居高臨下看着的人都比不上。
雖然師父的本意是來安慰被師祖罵了的自己,但師父不知道,這對他而言,是更大的打擊。
所以他才會去起卦算出燕時洵的住處,會去找燕時洵想要比試個高低,以證明他自己也不比燕時洵差。
卻沒想到,他還沒有找到燕時洵,就先被上了人身的惡鬼追殺得狼狽逃亡,又被燕時洵順手拎着救了回來。
……這樣顯得他更挫了。
路星星眼神複雜的看着燕時洵,卻也因為燕時洵的戒備而被帶着警惕了起來。
就算他不肯承認,但是燕時洵的實力好像真的比他高。也就是說,燕時洵會發現很多他沒有注意到的事情,而現在燕時洵看上去這麼戒備……
路星星也順着燕時洵的視線看去,然而除了山間流動如白雲缥缈的霧氣,和時不時透露出來的青翠之色,他什麼都沒看到。
但他不肯服輸,咬了咬牙誓要從裡面看出點什麼。他就不信,燕時洵能看到,他就不能嗎!
濃霧散開又聚攏,路星星的臉色大變:“這,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