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沒有被釘死,幾乎是在路星星發力的瞬間就被頂出一條縫。
新鮮的空氣很快就灌了進來,路星星昏昏沉沉的大腦有了片刻清明。但這也很快就令他意識到了另外一件事。
恐怕情況遠比他想象的還要糟。
棺材闆出乎預料的沉重,空氣中土壤的味道,如有實質的陰氣……
棺材,是被埋進了土層之下的。
順着那道細小的縫隙,随着空氣一起落進來的,還有一些沙子和濕潤的泥土,猝不及防砸了路星星一臉。
而他的力氣已經不足以支撐他推開棺材闆,隻在短暫的撐開那條縫隙幾秒鐘後,他就不得不放開了手臂,痛哼一聲眼睜睜的看着棺材裡重新恢複了黑暗。
呼哧……
呼哧……
棺材裡是死一樣的安靜,連同他自己的呼吸聲都是如此清晰。
以路星星成年男性的體型,棺材顯得狹小了一點,他的長腿不得不委委屈屈的縮在裡面,臉距離上面棺材闆隻有不到二十厘米,幾乎令人窒息。
空間的阻礙和缺氧帶來的昏沉,都令路星星的情況越發糟糕,他甚至沒有辦法伸手去再一次試圖推開棺材,隻能用手掌虛虛的放在棺材闆上。
即便理智告訴路星星,這樣做毫無用處,但缺氧帶來的本能性恐慌,還是讓他的手指不斷無意識的從木闆上劃過,指甲在木闆上留下一道道劃痕,木屑紮進了指甲縫中,流淌下鮮血。
他将一個人,獨自在這種昏暗不見天日的地方死去,甚至因為本來就身在棺材裡,都不會有人發現他死在了這裡。
路星星苦笑,有些後悔他當年隻想着玩,沒好好聽師父的話學習功課了。不然,如果換成是被師父贊不絕口的燕時洵身處他這個處境,也許燕時洵就能額外找出活路來,能從棺材裡逃出去。
這一刻,他隻希望師父和師祖說的都是真的,燕時洵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厲害,可以找到他。
……或者他的遺骸。
不管怎麼樣,别把他一個人扔在這種地方,孤零零的死去。
帶他回家。
帶他回家……
……
“吱嘎――”
棺材蓋被緩緩推開。
燕時洵瞥了眼早就瑟瑟發抖躲去了一邊的楊土,然後從半開的蓋子向下看去。
棺材裡,靜靜躺着一具冰冷青白的屍體。
屍體的臉與黑白遺像上的中年男人很像,隻是因為停放的時間似乎有些長了,以緻于他的身體已經開始腐爛膨脹,這讓辨認死屍面容的工作變得有些艱難。
一條條紋路沿着僵硬的皮膚蔓延,像是下一刻血肉和腐爛後的膿水,就會在壓力之下猛然從皮膚下炸開來。
燕時洵沒有伸手進去翻找――他想象了一下,屍體爆開後屍油血水到處亂濺的場面,是有一點惡心。
他隻是用目光迅速從死屍身上梭巡過,注意到屍體身上穿着的衣服款式相對老舊,仿佛還停留在上一個年代,而棺材裡并沒有太多随葬的東西,空空蕩蕩,屍體身上的衣服穿得也很淩亂,像是匆匆忙忙的敷衍,絲毫看不出某人懷着悲痛的心情為死者穿最後一次衣服下葬的鄭重。
是什麼事情讓這家人變得這麼匆忙?無論是牌位、遺像,還是棺木,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追趕着他們一樣,所以隻得匆匆完成。
燕時洵皺着眉,手掌落在棺木闆上,用力将棺木緩緩重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