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棺木中,她人生最後的時刻,所有她這一生的情感,牢牢的刻在了她的魂魄上。
她恨自己的姐姐,如果不是姐姐逃跑,她不會因為要代替姐姐而被嫁給土地神。埋在這裡的,本不應該是她!
她恨楊光,那個她曾經快樂的喊着哥哥的少年,明明信誓旦旦的告訴她,隻要她幫忙掩護他帶着姐姐離開,他就會很快回來,将她也一起帶走。
可是,那個當了她十幾年哥哥的少年,沒有再回來,一次都沒有!
柴房裡她忐忑又期待的日日夜夜,太陽升起又落下,可楊光沒有回來帶她離開,于是所有的期待都變成了意冷心灰,從希望變成了無望。
楊光失言了,他是個騙子!
她恨楊函,明明他答應了要娶她,為什麼又眼睜睜的看着她嫁給别人?明明她哭得這樣凄慘,為什麼楊函一次都沒有出現在她的眼前,像楊光帶走姐姐那樣帶她離開?
她恨她的父親,母親。
她恨村裡的族長,宗老。所有袖手旁觀的叔叔伯伯,婆婆嬸嬸……
是他們,眼睜睜的看着她死亡,對她的哭喊哀求都視若無睹。
他們所有人都笑着看着她被扔進棺材裡,又被埋在這裡,不得離開。
沒有人,沒有人聽到她的聲音!
沒有人來救她!
棺材裡越發稀薄的空氣,讓少女的思維開始遲緩,大腦停止思考。
可是,她始終在抓撓着周圍的木闆,嘴唇也被她咬出了鮮血,順着肌膚蜿蜒流淌,染紅了嫁衣。
她拼命的伸出手,想要向上,想要,離開……
放我出去,我還活着,我還有呼吸和心跳。
别抛棄我。
别,讓我一個人死在這裡……
……
趙真猛然深吸了一大口氣,原本漸漸向意識深處沉淪的大腦,重新恢複了運轉。
他的耳邊不再出現那些少女絕望怨恨的呼喊聲,眼前也沒有了那些村民和一道道閃過的故人的身影。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漆黑之中,頭頂就是棺材的木闆。
趙真的手從自己的身上和旁邊摸索過,發現木闆上到處都是抓痕。
然後,當他的手摸到了一片冰冷陰寒的觸感時,他整個人都猛然僵住了。
雞皮疙瘩順着手掌的皮膚向上蔓延,趙真渾身的汗毛根根直立。
他意識到了自己手裡握住的,是什麼。
――是死人的手骨。
沒有了血肉,隻有一片陰冷光滑的,骨頭。
趙真渾身僵硬,一點一點偏過頭,向自己旁邊看去。
一片黑暗中,他看到自己身邊那手骨的主人,逐漸散發出瑩瑩紅光,讓他得以看清棺材裡的一切。